“又不是你的夫君,心疼什么?且让他站着去。”杨玉巡了一圈窗扇,手捻着窗格子上镂刻的雕花,镶嵌的绿玉金宝装饰,啧声连连。“身家还是有的,不过咱们也不输阵,障幔上全绣的金线,坠了珍珠。”“方才我走进来,连着两进院落,井栏、槽匮都用金银装饰,比我们王府还奢华。可惜阿洄不方便来,连公主与太夫人都不肯露面,终究遗憾。”杨玉嗤笑。“你说杨家避讳来避讳去,不就是怕阿瑁多心,白娶了咸宜?可是连我都站在这儿,他们那么小心做什么?可见这些人狗眼看人低,一肚子龌龊,瞧谁都与他们一样。”杜若白她一眼。“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杨家!单是长安城里就有快一千口人,说一句话喘一口气,太夫人都要掂量轻重,更何况废太子为什么披甲闯宫,真要造反还是旁人栽赃,到如今也没个结论。别说杨家了,但凡是个世家,谁敢沾上子佩?也就是我,小门小户,与你,孤家寡人,敢趟这个浑水。”杨玉眉头一跳,脸色立刻变了,看杜若笑着不言语,并无收回的意思,她忽然发狠道。“谁说我孤家寡人?我告诉你,我也有个好哥哥,这就进京投奔我来了!”杜若的讶然转瞬即逝,倚着她肩膀玩笑。“真是哥哥?亲哥哥,还是情哥哥?”杜若与杨玉已为人妇,不好在外过夜,因此婚礼头一天晚上是子衿来陪子佩。沉星把热茶留在桌上,把顿着热水的炉子留在后廊下,再点了两个警醒的小丫头守在门外,早早睡了。姐妹俩把房间熏的热乎乎香喷喷,脱了大衣裳盘在床上回忆往事。桩桩件件再说重头。子佩一生之中最大的坎儿还是寿王出尔反尔,执意不娶,一提起来,顿时像个兔子气红了眼。子衿忙给她倒热茶。“做正妃的,生死拴在一处,往后他有个三长两短,阿玉未必有你下场好。”她这样说,子佩越发觉得李瑛死的冤枉,哭的更伤心了。子衿拍着她的背。“要哭今日哭个够,过了今晚,新妹夫跟前可不能提起‘阿瑛’两个字。”子佩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凭什么?阿瑛待我情深义重!凭什么各个都叫我忘了他?!他人品端方,不说假话,才会着了坏人的道,到死还要背着恶名。倘若叫我知道是谁算计了他!我,我定要为他报仇!”“别揉啦!”子衿知道她认死理,不拦住了,早晚往别人套里钻。“再揉明天顶着一双红彤彤的大桃子拜堂,成什么样子?上回委屈,这回才是正经办喜事,你可不能哭坏了眼睛,新娘子不漂亮,夫家要说闲话的。”子佩边洗脸边抽泣。“人人都说惠妃害了他,心里过不去,才叫冤鬼索命吓死了。我觉得不是!娘娘老给他挖坑,可没想取他的性命啊!再说他哪有那么傻,几十个人就造反?圣人可是杀神!惹急了,龙池殿上一箭射下来!你不知道,阿瑛对圣人,又是敬又是怕,怕比敬还多,他哪敢?他把圣人当天皇神仙烧香拜着还不够。”——竟是桩冤案么?子衿手底顿了下,接过帕子狠狠擦拭,把子佩光溜的面孔揉的发红。“还说!你上回在宴席上与惠妃顶嘴,回来祖母就病的起不来床,你当她是装的?我阿耶才从四品,金殿上离圣人好几丈远,二叔和阿洄更是下脚料。你别以为嫁了一回太子就真登了天,人家的后脚脖子还没跟上呢!你瞎搅和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子衿说着眼圈也红了,用力把帕子摁在子佩鼻子上,叫她擤鼻涕。“大难不死,后福就来了。你听我的,把这页翻篇儿。如今说起你跟阿洄的两桩亲事,祖母悔得肠子都断了,直说害了你们两个,公主与她置气,阿洄和二叔也与她置气。她老人家日日除了哭就是哭,连我阿耶都看不下去,打算搬回公主府,陪她老人家最后一程子。”“祖母真病得厉害?”子佩担忧起来,太夫人有年纪了,经不得风吹草动。“二婶叫我跟你说,不是阿洄不顾念你,实在他在公主跟前也难做人。况且,再来一回废太子那种事儿,难说阿洄如何了局。如今杨家除了你就是我,你就听我一句罢。”子佩接过帕子紧紧攥在手心,瓮声瓮气问。“还能怎么再来一回?阿玉说寿王无心继位,要出京,早晚都是忠王顶上。”子衿百般的看她不上。“你就是个睁眼瞎!反正还有擂台打呢,你不如多看看你的嫁妆,别人家嫁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你呀,你是把长宁公主府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