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只觉头目森然两腿发软,身体重重向海桐胳膊上压过去。“娘子当心!”海桐惊呼出声,杜若挣扎着站直身子,勉强笑道,“不妨事的。”※晚上李玙回府,才迈进大门便见方婆子巴巴结结躬腰守在跟前,舔着脸道,“殿下可算回来了,奴婢们急得什么似的,就要往宫里送信去,多亏了王妃稳重,遣了自己身边儿几位大国手——”她比出大拇指送到李玙眼前,语调夸张地赞叹。“听说各个都是轻易不肯出诊的神医!七八个人,如今都围在杜娘子床前,连小王爷身边儿都空了。”‘小王爷’三个字一出,李玙嘴角立时沉了下来。长生将眉头一挑,踏前一步喝道,“广平王好端端的,今日还与殿下一道去了禁苑围猎,这府里几时又多了一位小王爷?”他气势汹汹,方婆子唬得向后一缩,瞧见李玙满面狐疑,又乍着胆子往前凑。“殿下赶紧去瞧瞧吧?”李玙奇问,“到底谁病了?”方婆子混似没听见。“奴婢今日可开了眼界了!太医院常来往的几位,那功夫!可真差的远了!得亏王妃大方——”她夹缠不清,李玙正要发作,便见铃兰提着裙子匆匆赶来。“杜娘子今日犯了些小症候,不妨事的,因叫奴婢来候着说一声,怕过了病气给殿下。”李玙眨眨眼。正是暑热难当的时候,青石板地烤了整天,到傍晚都还热气腾腾的烫脚。他与郯王赌马球,虽然都穿的短打,衣领子也是湿了干干了湿,折腾了好几轮,这会子满身汗臭,自己闻见都不舒服。“若儿病了?中暑了?”铃兰道,“几个大夫商议着,有的说是中了暑气,有的说是吃坏了东西,也有的说是染了邪祟,还没个定论。”“人多自然口杂。”李玙厌弃地乜了方婆子一眼,心知都是英芙乔张做致,便吩咐铃兰,“六郎还小,身边断不能离了人,这几位都送回明月院去。若儿身边留下太医院来的人就行。”他顿一顿,微微垂下脸,低声道,“待会儿我去瞧瞧她,你先别回话,省的她起来换衣裳。”门外守着八个千牛卫,门里站着六个才留头的小内侍,他随身四个长随,还有两个师爷有事候着,十来个人都竖着耳朵听见这句语意缠绵的嘱咐,轻佻的抖了抖耳朵,老成的忙深深埋下头去。铃兰忙应了一声是,昂首挺胸回去安顿。李玙回身将手一摆,没事儿人似的冲师爷念了句“岳师傅请”,便走在头里,遥遥向仁山殿去。方婆子气的张口结舌,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又急又恼,向内侍们抖着手抱怨。“这怎么话儿说的?!爷们儿都是不长眼睛的吗?”便有调皮的接口。“嬷嬷久不在王爷跟前伺候,功夫都生疏了,今日这马屁横拍的,啧啧,歪到马腿上了,说了半日不提那个‘杜’字,可不都是白费口舌?如今通府里谁不知道,凭是什么王妃也好,孺人也好,满堂的姬妾也好,唯有杜娘子是块水晶玻璃糖,王爷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心里怕碎了。”另一个道,“说的神乎其神,你见过?欸,几时轮到咱们哥儿几个开开眼,究竟是怎么个貌若天仙的好模样儿?”“不仙女儿似的能把永王气的搬出去了?!这就叫红颜祸水!你瞧见没,凭嬷嬷怎么话里话外提着王妃,一点儿用没有。”方婆子狠狠跺脚,极之不服气。“她美个鬼?!毛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仗着狐媚功夫哄王爷高兴,便以为是个人物儿了。哼,妖妖乔乔的,病什么病,分明是装病!”方婆子在雨浓手里最得力,一路骂骂咧咧回去告状。这头铃兰回来,捡了个小凳子坐在杜若榻前,学李玙的话。杜若听得面红耳赤,翻身向墙壁。“病成个蓬头鬼了,待会儿王爷来像什么样子,姐姐千万替妾挡了吧。”海桐恨其不争瞪了她的后脑勺一眼,冲着铃兰嚷嚷。“我们娘子分明是被那几个碎嘴婆姨给气病的,她即便不起来,这前因后果也非得说到王爷耳朵里去。不然,难道平白受一场委屈。”“可不是?王爷极疼惜娘子,便是偶然听见一耳朵,也够她们受的。”铃兰严肃地用力点头。“这话有理,娘子为王爷操了许多心,平日里谨言慎行,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今日恰可剖白剖白。”两个丫头齐心协力敲边鼓,杜若又羞又窘,急得翻身过来,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一手摁着胸口,一手指着铃兰恼道,“妾,妾好容易顺过王妃的脾性,这才有两天安生日子过!姐姐既已服侍了妾,就不能体恤妾些?如今连思晦也扯进来,真把王妃惹急了,杜家还有囫囵个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