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什么?有酒有菜就好。今日既是过节,爷娘没空,咱们自己乐呗。”太子笑笑,便看向郯王李琮。郯王是个爱热闹的,正中下怀,咧嘴笑道,“太子那儿地方小,不如还是去我那儿。”李璘在马上拱拱手,“诸位哥哥们慢饮。”太子笑道,“小十六不爱和我们混闹。”鄂王李瑶与光王李琚向来追随太子,异口同声起哄。“小十六还小呢,回家读书去。”鄂王生的不及李玙俊朗,处事也不及太子沉稳,只言辞利落,爱占口头便宜,笑的比迎春花还灿烂,挤眉弄眼地低声添了一句。“几时你娶了老婆,哥哥再教你取乐的法子。哦,你几时娶老婆,三哥都替你安排好了吧?”他这是成心挑事掐架。李璘耳尖发白,默默扭开头,李玙却不闪不避,正面迎向鄂王挑衅的笑意。“我手里但凡有什么好的,四郎便要觊觎,也不是云深不知处,一太子李瑛不理会他们吵闹,?仰头瞧了瞧内宫方向,龙池殿的檐角金光璀璨一如从前,他脸上闪过一丝傲然笑意,?坐在马上,领头沿着夹道向十六王宅方向慢慢走。鄂王赶紧打马跟上,将金绞丝马鞭别在腰上高声抱怨。“我家娘子新嫁,未见过宫中大排场,特意打了一套新首饰拜见家翁,如今说不办就不办了,?白糟蹋银钱。”他扭头看着李瑛。“从前丽妃娘娘在时哪儿会使这种小性子,?将人晾在门口不叫进去。”光王附和,?“就是,惠妃是越来越不成个体统了。偏圣人喜欢她。”夹道两边三步一岗昂首挺胸的侍卫们,?又有许多宫人往来办差,?鄂王音量大,?惹得人人提起耳朵悄悄听壁角。郯王咳嗽了两声。鄂王奚落,?“大哥老是畏畏缩缩的。你可是圣人的长子,?别辱没了咱们兄弟的威风!想当年你在大明宫撒欢胡闹时,?惠妃还在掖庭做宫女洗衣裳刷恭桶呢。如今你倒畏她如虎。”光王道,“大嫂整日巴结惠妃,大哥大约不是畏惧惠妃,倒是畏惧大嫂。”“我哪儿是畏惧,?是孝道!凭怎么说,惠妃都是咱们兄弟的庶母。”鄂王哈哈大笑,?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毫不遮掩的大声嚷嚷。“庶字摆在前头!比谁又高贵些。且不说丽妃娘娘何等得宠,即便华妃娘娘也曾位列三妃之一。你这般立不起来,?回回见了咸宜那小丫头片子,便搓手搓脚不敢说话。”鄂王的生母是德嫔皇甫氏,家世高华,虽然到死都未能得到妃位,却不可小觑。他一向依附太子,把赵丽妃治理六宫的旧规矩挂在嘴边,一力替太子吆喝。光王道,“不过是惠妃寿数长罢了,若是丽妃娘娘还在,单凭太子人望之高,便能坐上后位。”郯王老实,被他俩一唱一和挤兑的无言以对,便将马肚子一夹,登登跑开。时近正午,日光灼烈逼人,夹道两侧无树木遮蔽,众人无处遁形,只觉热浪滚滚扫过。太子嘴角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掉过头问李玙。“老三怎么不说话?”鄂王才从郯王身上得了便宜,觑着李玙道,“要论殷勤小心,大嫂哪儿比得上三嫂?三嫂十日入宫一次,侍奉惠妃左右,即便有孕也从未误期。”“她有心做个贤惠人,憋得我也干难受。”李玙扯开嘴角嗤嗤发笑,“四郎,你家娘子当真夸赞英芙?”鄂王不意此问,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只作若无其事,依旧含笑。“十六娘常说六姐待她最好,凭有什么好料子好首饰,自己得了一份,便要分她一半。”李玙漫不经心举起宽广的缣丝衣袖遮了半边面庞,淡淡一哂。“十六娘的生母是我岳母的陪嫁侍女,听闻至今犹在跟前服侍,一日两班未曾懈怠,想来公中的嫁妆虽差不多,台面底下岳母的私房总是偏袒些。不过十六娘如今做了正妃,太简薄了面上不好看。我家英芙记挂韦家颜面,时常周济些个。横竖蜀地富足,我手头总比四郎宽裕。”韦家十六娘韦水芸自打嫁去鄂王府上,每每仗着太子威风向英芙索要财物,转脸又对鄂王夸耀姐妹情深。鄂王不知内里情形,还当李玙也和英芙一般,夹在惠妃和太子之间两头巴结,却不想,落在李玙嘴里,倒成了施舍恩惠,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以嫡庶之别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