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始至终都明白,无论以后面对的将是什么,他都要面对,无论如何城郊的别院里只有几个零散的丫头,独孤去闲有些疲累的趴在书案上。晚些时候,季琅又发了一通疯,闹了许久,才睡了过去。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小心牵动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痛感让他微微皱了皱眉。他是堂堂宰相,雷霆手段,人人惧怕,什么时候挨过那么多的刀子,季琅算是把这辈子该受的不该受的伤都送他了。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笑容有些发苦。季琅不是什么软弱之人,自己封禁灵识,就算变得疯癫痴傻也要强撑着活下来。一是为了忍受那些妖物的折磨,更深一层便是,他定是知道了什么,而这个秘密促使着他强撑着也要带出来。可究竟是什么,什么值得他这么拼命?独孤去闲眼神沉沉地盯着榻上的人,那人身上的伤反反复复,此时算是睡得还算安稳。他还没来得及同他讲蔺将军女儿事情,他便这样再也听不懂他的言语了,明明是那么欢喜的事情,可他却难以听进去了。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鼻骨,若是他与公孙琰猜测无误,那便是薛石,也就是如今熹朝的太子,意图谋害季琅。就算他们自己都心知肚明,这无非又是一场争权夺势,可若是能拿到薛石确切里通外敌的事情,那就算熹皇要护着他,他也能把那狗屁太子往死里拖。这是一步险棋,错了一步便是满盘皆输,可若是他们下对了,下赢,那便可将熹朝攥在自己手里,皆时天下也会安定许多。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略显沙哑的叫声在他耳边炸开,独孤去闲被他喊得收回了神志。有些着急的转身冲向了身后的床榻。季琅似乎是醒了,一边缩着身子,一边抱着头,痛苦不堪地惨叫着。他浑身上下只有一身单薄的单衣,如今已经被汗液浸透,一下子窜出温暖的被褥,想必定是冷到刺骨。可他浑然未觉,只是蜷着身姿,十分痛苦的惨叫。在季琅身上,独孤去闲像是有用不尽的耐心。他轻轻叹了口气,毫无顾忌地把手臂伸了过去,反正他已经伤到麻木了,也不在乎多添一些了。床榻上的季琅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他是使剑之人,手心布着一层厚茧,如今更是用了十成力,似是要将独孤去闲的手臂直接掐断一般。他有些警惕的盯着独孤去闲,手劲越使越大,突然,他瞳孔一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把手松开,自己则是疯疯癫癫的往后退,一边抱着头,一边沙哑的喊叫。退无可退,他就干脆缩在角落里,脑袋不断的磕上后面的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不是他的错不是不是帝王将军都错了都是假的一样下场!”他嘴里喃喃不停,独孤去闲怕他磕到头,只能有些匆忙的贴过去将手垫在他的脑后。季琅一反常态的没有反抗,只是张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那黑色眸子水汪汪的,周围都是鲜红的血丝,就这么用力睁着,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独孤去闲。那一秒,独孤去闲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觉。像是那眼神已化成了可怖的妖兽,一瞬之间,把他的生息全部掠夺干净。突然,季琅一下子窜了起来。那双眼睛越来越红,都叫独孤去闲怀疑,那里面要淌下泪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双有些冰凉的手就轻轻握上了他的手腕。季琅浑身都发着抖,不断地冒着冷汗,他就这么静静地握着独孤去闲的手,近乎温柔的摩挲着上面的伤口。独孤去闲定了片刻,胸腔之内情绪不住翻涌,他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敢置信。只能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问,“季琅?”季琅深深的低着头,眼前鲜红的疤痕吸走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反应很慢,听到有人叫他,也是缓慢的僵硬的抬头看去。只一眼那人熟悉的眉眼就占据了所有的视线,季琅皱着眉头,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顿了片刻,突然身子前倾呕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珠从唇角滴到床榻上,唇齿早就被染红,血液的腥味不动声色的晕开。他撑着身子,一手握在独孤去闲的腕骨上,却是再也不舍得使半分力气,“去闲我此事蹊跷,与当年蔺家军覆没一事如出一辙当年之事,绝非微帝手笔”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便脱力的向前倾倒,堪堪由独孤去闲扶着。他发着病态黄意的脸颊靠在独孤去闲的手臂上,刚好撕开了那未愈合好的伤口。红色的血水透过衣角慢慢染上他的脸颊,季琅微微皱着眉头,眼神中的清明开始闪烁。他眼睫颤了颤,用尽了身上最后的力气,轻轻挤出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