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她。但二楼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盯着莹月,去推方寒诚,问道:“二爷,这姑娘是谁?”旁边人拍他:“你瞎?那明明是个成过婚的妇人。二爷,这么跟你大哥站一起,不会是你大嫂吧?”方寒诚:“……”他不想回答,但如嚼黄连的脸色已经给了别人答案。“二爷,你说你,知道你大嫂这样,你这时候惹你大哥干什么呢。”旁边人摇头叹气。人以群分,能跟方寒诚混到一起玩乐的人,水平大多也都那么回事,整天会文是假,享乐是真,莹月自觉一般的律诗震他们分量是足够了。以至于各自装个若无其事私语议论,却没人敢再往下搭腔。但也有个别一两个,比如那个醉眼昏花把莹月看成姑娘的,一眼接一眼往下瞄。莹月没有在意,她气出了,牵一牵方慧:“我们走。”方慧乐得快跳起来,脆生道:“好!”又美滋滋道,“大嫂,你真厉害!”她小嘴不停,叭叭叭好一通赞誉连着砸过来。莹月那口气下去,听得脸热不好意思地道:“没有我一般得很。”“哪里一般,可厉害了,那些人都不敢给你出题,大哥,你说是不是?”方寒霄走在另一边,嘴角扬得高高的,点了点头。方寒诚满身酒气,歪歪斜斜地走在路上。他走的这处已出了最热闹的地段,灯火阑珊,游人稀少,只间或有三两个人嬉笑私语而过。“二爷,您有酒了,既不和他们玩,我们还是回去吧。”“是啊,二爷,这地方冷清清的,也没甚意思,不如回家。”跟他出门的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出声相劝。“不——回!”方寒诚一把甩开小厮要搀扶他的手,想冷哼一声——没哼出来,只打了个酒嗝,“这里清静,爷正要一个人走走,醒醒酒,你们也滚开,不许来烦爷。”两个小厮哪里敢走开,但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度差,也不敢再和他啰嗦什么,只好闷闷跟着。方寒诚确实十分堵心。伸出去的巴掌打回了自己脸上,方寒霄走后,他一伙朋友里渐渐起了些讥笑之声,这笑倒不见得有恶意,纨绔子弟多浪荡,嘴上没把门的,几杯酒下去以后,想说什么说什么,方寒诚若能自我解嘲,一笑也就过去了,但他没这个肚量,一赌气,站起说有事提前走了。走出来以后,就在街上吹冷风。没吹多久,酒意渐渐散去,不要小厮劝他,他自己也觉得傻了,把大氅拢了拢,转头问小厮:“替爷想想,还有哪里有局?爷换个地方取乐。”小厮听他还不回家,脸有点苦巴,道:“爷,这元宵佳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大家要么在家团聚,要么出来赏灯,哪有多少局。”“呸,废物,要你有什么用!”方寒诚啐了他一口。不过叫他想,他也想不出来,便有,人家也早凑一伙了,他半途加进去总是有些不得劲,便甚没意思地道:“算了,就依你这狗头,回家罢。”小厮大喜,殷勤劝道:“爷,这个日子出来没有空手的,您买两盏灯送给夫人,夫人看见了一定夸爷孝顺。”方寒诚想想也是,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转头往灯火兴盛处走去。走没几步,街旁有一条巷子,里面传出一阵私语。“你说这是隆昌侯府里偷出来的?可真吗?别是蒙爷的吧?”“爷,我多大的胆儿,敢骗您,不怕被您敲断两条腿?真,真得不能再真了!”“那可说不准,你不是说做完这一票就收手出京了,爷上哪找你去。”“那是不得已么,爷想,我这票做得太大了,侯府是多大的门第,发现了肯定饶不了我,这这块烂肉,怎么禁得起人家翻查,不跑,只有等死了。”“这话也对。说起来,你还怪能耐的,那样的高门大户你都能进去——嗯,这砚台好像真不错。”“也是凑巧,嘿嘿,大年底下,人来人往的,我扮个跟客人的小厮,他们没留意——谁?!”方寒诚正躲在墙边听得聚精会神,不想这个说话的人大约是做惯了贼的,耳目十分灵敏,不知怎么就发现了巷外有人偷听,急急探头出来,正好和方寒诚看了个对脸。方寒诚先慌了一瞬——旋即镇定下来,不是他特别胆大,他这样家世的爷们在外行走,根本不把蟊贼之类的下九流人物看在眼里,也不觉得这些人敢对他怎么样,他直起了身,还往巷子里打量了一眼。——然后血有点冷。巷子里似乎在和蟊贼交易的另一波有四个人,各个膀大腰圆,这么冷的天都没穿棉衣,周身散发着非善类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