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分冰凉的触感落在林路深的头上。感官的信息足以让他明白,手术就要正式开始了。
指针如凌迟般一分一秒地向前走着。林路深应该已经全然昏迷,却仍没有放弃那无用的挣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和身体,腰被束缚着坐不起来,胳膊和腿成了花架子,连嘴都张不开——可死亡固然是可以面对的,任人宰割却是绝不可以的。
那澎湃而顽强的意志力宛若凭空飞落的瀑布,流成一往无前的江河,在林路深的脑海里绵延不断;世界是崇山峻岭,江河亦能冲出一条自己的路。
到了消亡之时,回首立于山巅,指着那一路自山峦沟谷间奔腾而来、蜿蜒曲折、已然干涸的河道:看,那是我走过的样子。
林路深的大脑迟迟无法安定,医护人员便不敢立刻动手。人体是十分玄妙的东西,大脑就更是如此。
事实上,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陆原和怕是疯了。但服从性早已是深深刻在他们心底的东西,反抗是绝无可能的。
林路深的生命力在渐渐流失。他的那条意识之河,只剩下一条细流,却仍旧拼了命地刺破土壤与岩石,像一把尖锐细长的刀——刀柄快要脱手,刀也将在无力中掉落;林路深感到世界在从自己的大脑里抽离,往事像走马灯,在上方飞速淌过。
“差不多了……”
“嗯……再等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
……
……
林路深的意识已经难以成形。那些他或怀念、或愧疚的人糅在一起,如果再来一次,他至少会去告个别吧……
陆原和会让人切割他的大脑里包裹着芯片的那部分,那剩下的那点脑子还够他活命吗?当然,如果大脑不经切割、全部取出,就不需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江河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海。林路深一头扎了进去,冰凉刺骨,没有光的一团漆黑,泛着咕咕的涌动声,有些像怪物磨牙;他头重脚轻地缓缓下落,大脑里最后的一丝挣扎也就此湮灭。
——“陆原和。”忽然,一个清脆得格格不入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阴鸷的浅笑,天真顽皮又成熟残忍,动人的声线给闷沉的空气撕出一道口子,注入明媚馥郁的幻觉,实则致命,“那天在你的办公室,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不可以伤害林林。”
惊恐的眼神与尖叫霎时遍地开花,人们仓皇呐喊着向后逃窜,东西被碰翻、撞落,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陆原和是唯一一个还算镇定的人。他眼底颤抖着露出从未有过的震惊与畏惧,嘴唇微张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没有后退;他直直地盯着那个人,半晌惊战胜了恐,他竟克制住本能往前迈了一步。
“你知道的。”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响起,悠扬婉转,透着丧钟般的冷意,“我能让别人昏迷,自然也能让你昏迷;你想变成和南柯实验室里的人一样的行尸走肉吗?”
尖叫一浪高过一浪,周围彻底陷入一派疯狂与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