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语气有些唏嘘,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生活的褶皱。
“你这种城里来的白面兵不懂,像我和王牙子这样的奴兵,打仗就是卖命。有了军功就能脱奴籍,口中说着保家卫国,但更多的是希望能活下去。可是……有些时候,宁愿死了……至少别残着……”
说到这里,老兵的语气有些哽咽,口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一旁正收碗的王牙子拍了拍他,道:“说这些个烂事儿做甚,走了,交碗去。”
每个州的驻军都有很多征兵的方式,劳役、罪民、百姓。
劳役和罪民被称为奴兵,这类兵一直都被当做‘趟场子’的,命最不值钱。而百姓入伍,多是城里来的白面兵或者农兵,白面兵最为珍贵,这类要么是上头送进来历练的,要么是有钱的商人想要替子孙改户籍走仕途送进来的,这样的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有些甚至命比卫尉、指挥使都值钱。
奴兵和农兵最怕的,反倒不是死,而是残得影响生计。
没了生计,就只能死。
老兵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端着碗往伙夫营去,边走边道:“要真是女娃也能做工,倒也是好事,家里多一笔营收,我那些残了的老伙计,应当也能过得好些,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他没说出来,但旁边的听着的人都心里门儿清。
走在最前头的王牙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太阳半入黄沙的傍晚,大风席卷着脚下的黄沙。
“咱们跑吧。”
“你说啥呢?”老兵一惊,连忙捂住他的嘴,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将手放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怒斥道,“咱们在跟突厥人打仗!身后就是数百万的老百姓!你咋能逃呢!我老吴就算抱怨再多,也绝不当个逃兵!”
王牙子回过头看他:“我又没说不当兵了,我是说咱们投奔平威军吧。”
老兵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知道王留吗?”
老兵:“那不是你老俵吗?”
王牙子低头:“他现在就在贺兰山,给长公主种地。”
“真的假的?”老兵瞪眼。
同队伍的几个人听见这话,也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下文。
“真的,上个月还来信了,让我跟他一起,但我是奴籍,哪儿能轻易跑呢。”
“他现在咋样了嘛?”老兵问。
“现在是农庄的管事了,还娶了个媳妇,是一个什么解语楼的小管事,专门管茶农的。一个月有三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