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和子便是熬个药,却也是熬得清雅贵重,便是如今这院中的主人一副生死难测的模样,他却也没有半分的动容,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似这般的事儿,却是一点儿也不急。那须发斑白的老太医更是如此,从始至终只关注自个儿手上的活儿,便是连眼角却也未曾递给碧梨半个,更别说其他。唯独一个碧梨,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却是半分办法也未曾有。许和子虽是素来惯会伪装,只这厮在京城是便将本性压的久了,这出了京城,到了云中这偏僻的地儿,虽一时间难以将本性改个彻底,却也不愿一个劲儿的端着。况如今,碧梨不过是周灵素身边一个贴身的婢女罢了,便是周灵素之夫深得圣心,且还是当今天子的亲外甥,然碧梨却也只是一个婢女罢了,当不得他太过上心,便是如今这副笑模样,却也不过是他平素披惯了的皮罢了。故而便是瞧着碧梨这副天塌下来的模样,许和子却是连侧目也未曾有。这世上哪有那多的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多的是功名利禄、钱权相佐。许和子本就出生卑微,若不是遇着命里的贵人,那改了他一生命运的老太医,如今却也不过在泥地里苦苦挣扎。至于那学医的天赋,却也不过是因着恐惧那烂泥里的日子,害怕丢失到手的机会,还有日日夜夜茁壮成长的野心的种种相累加罢了。是多少次的矜矜业业的用心、有心,又是多少次日日夜夜的挑灯深夜,淌了多少汗流了多少泪,却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那所谓的天赋,却也不是没有,只是与其所付出的相比较,却是少的可怜。于许和子而言,真真儿有天赋的人,当是如今这太医院里最明亮的明珠当是苏凝无疑。生来便在锦绣堆里,尚不会说话时,耳边听闻的便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医药秘典,他想要或是不想要,别人求了一辈子的东西,便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便是如此,他却是好一副陌上公子世无双,于医药上天赋异禀,便只需一颗心的沉浸其中便可,余者自会有人将其打理好,不叫他多操半颗心。而于许和子而言却不是如此,他呀,这医术却不过是他往上跑的工具罢了,纵使有天赋,却也没那精力在其上花费太多。他想要的太多,只这路却走得太慢,慢到他忍不住的嫉妒,忍不住的发狂。终于,这老天却也不好太过偏心,总得给这生来便在泥地里挣扎的苦命儿些许的机缘巧合,故而这云中是他的化龙之地,成与不成全在两可间。成自是皆大欢喜,不成左不过却也就如今这般,还能如何?然,许和子于这云中却甚是喜爱,至少离了这京城,离了这太医院的一亩三分地,他总能将这颗本就蠢蠢欲动并不够宽容的心制止住,免得将这小半辈子里难得的说得上话的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人给陌路不相认。许和子勾了勾嘴角,难得的觉着这云中的偏远苦楚,如今竟是多了几分的可爱,竟是觉着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忽的碧梨不知怎得,竟觉着这素来平易近人又清雅贵重的许太医,不知怎得竟是,竟是甚是怪异,说不出的不对劲。便是这副素来好看的笑颜,今儿不知怎得竟是碍眼的紧,且不说如今他们客居在此,这主人家遭了劫难,理应收敛。便是只一点,自家将军为大周戍边,是大周的英雄,如今他的妻儿受了磨难,这大周有良心的人,却也不是这般这模样才对。碧梨垂了垂眼眸,将眼中的情绪掩盖住,便是这许太医在如何,却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质疑的。既是不能如何,自是不该给自家主子惹麻烦才对,这医者却也不尽是仁心,更多的是睚眦必报。他虽不敢将自家主子如何,多少吃些苦头,却是谁也说不清的事,况……,碧梨垂着头,将手中的绣帕绞成了麻花辫,却不在抬头去瞧对面之人。许和子只是挑了挑眉,却也未曾说什么,倒不是他为人宽厚,只不过觉着一个小丫鬟,便是有什么心思,却也不能如何。况,他本就生性凉薄,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儿,人啊,有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的。碧梨踌躇了下,终还是开口道,“许太医,棠少爷与夫人一道出去的,眼下夫人这般模样回来,想来棠少爷应也好不到哪儿去,待棠少爷回来,还请许太医走一趟。”说罢,碧梨便起了身,对着许和子便是盈盈一拜,许和子挑了挑炉子上熬着的药,笑盈盈的道,“碧梨姑娘哪里的话,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只是这院子到底却也不太长久无人,若是棠少爷无甚大碍,径直来这院子寻我便是。”许和子虽面上的神色却也是和颜悦色,便是这语气听着却也是温和多亲,只这言语间的傲慢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因着先时心中的某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思绪,如今这般,碧梨却也不觉着许和子猖狂,心中竟隐隐的觉着,这人本就是如此,所谓的清雅贵重虽叫人亲切,却多了些不知如何言说的意味在里面,多有怪异。现下这般,却是多了几分的烟火味,倒是接了些人味儿在里面。“碧梨记下了,多谢许太医,棠少爷性促狭,还劳许太医多多包涵。”碧梨这周到的模样,一时之间到是叫许和子生出,自个儿还在京城的错觉,心下无趣,脸上的神色便淡了几分,慢条斯理的应了下来,便不在言语。燎燎药香萦绕在这屋子的处处,然却无一人有那多余的心思来赏欣一番。说到底,许和子此人却不是真正儿的平易近人,他与那老太医皆是秉性古怪之人,如今这般却也是难得,还能如何?许久,却也不是许久,许和子将盛了出来的药放入食盒中,便径直递给了碧梨。:()冷面将军的小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