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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2页)

“将太子毁尸,能让父皇以为,刘显恒恨极了他,这更能引起龙威震怒,而震怒之下则不易去细细推敲。至于留他性命么……”说道此处,刘恭脸上竟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从小到大尊贵无比又自视甚高的太子,若有朝一日沦为了我的玩物,那得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呢?他那好看贵气的脸,修长匀称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想蹂躏的性格……啧啧……”刘恭的右手食指,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双唇,“哪怕是命人寻遍这京城,也未必能选得出更令我满意的男宠吧?”

听闻此言,身边伺候多年的猎枭,不禁露出了几分惊骇的神情。

夜深,白太保府一片寂静,唯有秋虫些微地平添了几丝生机。

萧欣儿轻轻叩响了白清严的房门。

当年皇后为稳固母家与白家的关系,便亲自做媒与两家族长商议,筹谋联姻。萧欣儿身为嫡女,容貌上佳,又有着寻常闺秀所不具备的飒爽英姿,自是被长公主相中,迎娶至府上。

萧欣儿尚在闺中之时,有天其表哥刘玄明邀请白清严至国丈府参加品词大会。那晚京中不少颇有名望的文人受国丈邀请出席,而年少的两人仅是座上宾,一睹众文豪风采。

家中女眷本不应出席这等场合,但萧欣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便偷偷溜出后院,趴在前厅半开的窗边偷窥。

她本以为这些京城才子定是一群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地青年男子,却不想这厅堂之上,坐着的净是些蓄着美髯的中年甚至是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失望之余,却见到了表哥身边相貌堂堂、浩然正气的白清严,于是从那刻起,萧欣儿对他的爱慕之心便悄然滋长。若干年后,当她知晓自己即将被许配的男子,竟是当年牢牢镌刻在自己脑海之人,内心自是欣喜万分。当她面对父母对此婚事的询问,全然没有丝毫闺中少女的矜持,这让国舅既高兴,又诧异。

只是凡事总不会尽如人意,白清严可能只是迫于家长的劝说或是碍于刘玄明的情面,才应了这桩婚事,而他自己似乎并没做好十足的准备。婚后二人尽管相敬如宾,却也少了许多寻常恩爱夫妻之间的甜蜜温存。他们成婚至今已近三年,却始终分房而居,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才子佳人,可事实上二人的关系一直平淡如水。这种关系,或许用知己来形容更为合适。

白清严将萧欣儿迎进了屋,见对方衣着单薄,便随手拿起了自己的裘衣披在了萧欣儿的肩上。

“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白清严轻轻托起静置于床边的烛台,小心地用它点亮了放在桌上的烛灯。

“你不也没睡么?我才敲门,门便开了。”萧欣儿静静地望着夫君,闪烁的烛光映在墨色的双瞳之中,宛若漆黑的夜空闪烁的星光,煞是动人,“表哥明日便要走了,这次他没让你同行,想必今晚你是担心他,才睡不着吧。”

“是啊。前几日陛下将父亲召进宫,竟让他说说对诸位皇子的评价,这种刁钻的问题让父亲都流了不少冷汗。可是,这件事玄明是怎么知道的呢?这几日我常常会想,父亲不是那种没有胆识只敢作壁上观之人,所以应该不是他故意遣人说与玄明的。那会有谁故意将此事告诉玄明,让他担心之前与我走得太近是否已经累及咱家,这才刻意与我们保持距离。而有心为之的人,会不会心存歹念呢?”白清严微闭着眼,左手扶着额头,平静的面容透着一丝烦躁,“我并不是不放心璟王殿下,只是他又要回到危险之地,而我又不在他身边,这实在让我心神不宁。”

萧欣儿下意识地想轻轻捋一捋夫君的额头,可悬在半空的左手微微停顿了一刹,似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轻柔地抚了抚白清严的头,柔声说道:“陛下尚在追查之前行刺之人,璟王殿下此番还会带不少得力的手下随行,我想坏人再猖狂,也不至于接连下手。”

白清严轻轻握住轻抚自己发梢的手,睁开略带血丝的双眼,正视着妻子,小声却严肃地说道,“意图篡夺储位之人这般心急,是有原因的。”白清严握着对方的手,缓缓放在桌上,此刻他的神色无比认真,“这个消息,是父亲私下说与我听的,现在全天下应该也没几个人知晓。我告诉你,你便知道玄明轮番遇险的原因了。”

萧欣儿很少见自己的夫君这样专注地同自己说话,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天下,随时可能有大变……大半个月前,在陛下的再三逼问下,樊太医亲口秉明病情,他说自己已无力回天,陛下剩下的日子已然不多,恐怕短则,明年除夕前后;长,也过不了明年秋天。这消息,必然传到了其他几位殿下的耳中,这才让某些人即使铤而走险也不甘放过任何一次可乘之机。万一陛下身体状况突然恶化,无论太子之位是否稳固,代为监国都是顺理成章之事。如今又有璟王殿下佐助,届时那些谋逆之人便再难有机会趁虚而入。”

屋中的烛光突然猛地闪烁了几下,白清严看着黑夜之中无端跳跃的火苗,不安的心情又加重了几分。

“清严,如果陛下的身体当真如此,表哥他此行的确危机四伏。既然我们不方便光明正大地陪同,那不如暗中跟随保护?我娘家有好些个唯我命是从的侍卫,明日清晨我便将他们叫来。到时候你也挑些人手,再加上他们一行十来个人,应该足以保证万全了。”

“嗯,如此甚好,谢谢你愿与我冒此风险。”白清严释然笑道,眉宇间的愁意逐渐散去。

“你我夫妻本就一体,何必道谢呢……”萧欣儿回应对方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语气中隐隐透着委屈与忧伤。

“若不是你替我下定决心,恐怕我只会天天夜里在这屋中徒感担忧,毕竟我不可能不顾父母和你,没有旨意擅离京城。”

“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赶早,先斩后奏呢!”萧欣儿起身,顺手剪灭了桌上的烛灯,“夫君,今后你有任何烦心事,大可直说与我听。夫妻之间,即使意见相左,彼此有商有量,也好过互相揣测对方心意。”

白清严听到此话,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抓住对方的衣袖,面带歉意地说道,“欣儿,抱歉我这几日心事一多,竟忘了今日是你我初见的日子。子时打更声还未响,咱们现在出发,还能赶在桃花酒坊打烊前喝上你最爱的白桃蜜酒。”

三年前的今日,玄明曾将二人约至桃花酒坊初次相见。

这桃花酒坊位于贯穿京城的坠星河畔,酒坊的不少桌椅沿河摆放,晴朗夜空下,落座河边便可看见这平静的河面隐约倒映着点点星光。玉盘初升时,面朝东南而坐,可见一轮明月摇曳在名曰“花月桥”的石拱桥下,如镜般地水面上。若恰逢早春,河边柳枝飘逸、河面画着苍穹,缀以点点粉色桃花悬于水上,常引得热爱作画之人迎着明亮月光与夜色下的闪烁烛光,在此处记录美景,而这“花月桥”也因此得名。

萧欣儿失神了一瞬,仿佛在重温那日内心的激动、兴奋与甜蜜。

转瞬之后,她回过神来,脸上浮着明媚的微笑,站在被推开的房门所露出的夜空下,温柔地说道,“一世夫妻,不急于一时。”

白清严望着逐渐狭窄的门缝,和消失于门后的萧欣儿,顿时感到些许懊恼与心疼。

他年少时成为太子伴读,一连数年几乎日日陪在对方身边,潜移默化之中自己的思想与内心渐渐习惯了事事以他为先。太子待人谦和有礼,心地良善,天资不凡,一起学习时虽不见他有多么潜心刻苦,却总能与老师对答如流,常引得老师夸不绝口。久而久之,太子在白清严心中,是向往崇敬的储君、是万分珍惜的挚友,抑或夹杂着更多的情愫。

当年与萧欣儿成婚,在白清严心中,更接近于完成了一个对家族、对挚友都有利的任务。如今相处日久,他自认为妻子在他心中已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在他内心深处也有了更进一步的渴望。可潜意识里,却总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或者说想法阻碍着自己主动同她心灵相交。

“呼——”白清严吹灭了床边的烛台,仰面躺在床上,迫使自己闭上双眼。可眼前虽是一片漆黑,杂乱的思绪却久久萦绕心头。

萧欣儿虚掩着自己屋子的门,见透过白清严屋子的窗纸泻出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她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似甜似苦的轻笑,轻声合起了自己的房门。

庭院内孤单的银杏树梢,一直黑白相间的渡鸦许是被方才的私语打扰,直到这院落之中只剩明月与繁星依稀明亮,它才将头埋进了自己的羽翼,同这日复一日的夜一道,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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