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冬日的天空时常是灰败的没有阳光,也没有绿叶。
清早起来更是雾蒙蒙的施施躺在软椅上,将书页摊开举起慢慢地翻着,自从那日见过朱策后,她心里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书上都是稚子在学字时就能记住的词句,她却不知为何,一行话都看不进去。
这样的隐忧在父亲传唤她去书阁时达到了顶峰。
谢观昀今日休沐,他身上穿的却是官服,深红色的官服上纹绣着振翅欲飞的仙鹤,但衣着太正式,给人的感觉却是沉闷和压抑。
施施的吐息滞了片刻,在看清桌案上的文字时,手指更是直接按在了桌沿。
谢观昀低声说道:“这是你的笔迹吗”
他的眸光寒冷,严苛地望向她
几页纸都是朝着她摆放的施施低着头,纸上的笔迹不够工整,也不能说是多好看,甚至有些潦草,只是蕴着的几分随性让字迹显得有些潇洒。
天知道谢观昀是怎么认出来的她自己看见时都觉得陌生。
但看清纸张上写着的内容时,施施的心房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正是她前不久交予朱策的札记,写的是明历帝即位初期的一次南征,并不是要紧内容,她只是根据干支重新算了一下正确的时间。
朱策看了以后却颇为欣慰,说她沉得下心,比翰林院的那几位编修还要仔细。
其实她只是因为那干支刚巧和李鄢的生辰重合,才特意去重新推算的
施施恍惚地点了点头:“是我写的”
谢观昀看着她目光极为复杂,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这个女儿。
“朱策被弹劾了。”他冷声说道,“还没有下狱,只是暂时停职软禁在家。”
施施骤然紧张起来,她连声问道:“父亲,朱先生会不会有事”
“你还有功夫担心他”谢观昀看了她一眼,眼神愈加复杂起来,像是在看一个腐朽又执着的学究,只是他的眼中还隐隐藏着几分莫名的赞许。
施施的心弦紧绷,猛地仰起头看向他,若是朱策被弹劾,势必能查出来她也牵扯其中。
不过现今她的札记怎么会落到父亲的手中
谢观昀将桌案上的几页纸收整起来,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道他写了什么吗”
施施有些懵然,朱策编写的是整个雍朝的史事,而她所专精的只有天祐、明历年间的事,所以朱策和她谈论时,也不会刻意讲起她不太熟悉的部分她其实并不知道朱策就如何谋篇布局的
“我不太知道,父亲。”她垂着头说道,“朱先生是写了什么不能写的内容吗”
听到她这句话,谢观昀的手渐渐垂落下来。
“倒也不是。”他顿了片刻,“只是陛下不爱看罢了。”
谢观昀的用词很委婉,但蕴着的深意让施施吃了一惊,依朱策的坚持程度,他很有可能将雍朝一直压着的晦涩历史给翻腾出来了。
皇帝会不爱看什么呢八成就是那位崇道高祖被批驳的事了。
雍朝本就处于乱世,又是北朝迭起的王朝中最乱的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