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李鄢忽然有些想笑,他低声说道:“父皇既不愿喝,那便算了吧。”
楚王有些愣怔,太子一系的萧贵妃和萧婕妤也略显无措,嘴唇嚅动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李鄢的步履轻缓,未等皇帝有所反应,便接着说道:“儿臣听人说,您不允太子侍疾,是这样吗”
他的言辞不是很客气,像是在为自己软弱的兄长出气一般。
雍王与太子交好,楚王与齐王交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楚王微微动怒道:“七弟,父皇正在病中……”
他转过身面向李鄢,怒意未达眼底,反倒有几分嘲弄与痛快,或许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楚王最重情然而再多的情也经不起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消磨。
李鄢冷声说道:“父皇病重,太子兄长更应前来尽孝。”
他气势极强,微微抬头时压迫感十足,殿中一片死寂,谁也没敢打断他
萧贵妃快速地掠过一眼皇帝的面容,而后心一狠,跪匐在了地上,她低泣着哀求道:“妾亦恳请陛下收回禁足东宫的成命,允太子前来侍疾,眼下您病重,若无储君代理朝政,恐有不臣之心者会意欲图谋……扰乱国本”
她言辞委婉,却得寸进尺得多。
古时是有太子监国的传统的,但因前朝乱于储君,立国初这项旧制就已被废黜。
皇帝这场病来势汹汹,冲昏了许多人的头脑,也使许多问题浮出水面。
现今代政的是几位宰相,王相持重,谢相尖锐,林相中和崔相圆滑,若是几人意见一致还好,一旦有所偏颇势必会引发大的争端。
楚王忿然作色,愠怒地说道:“你们这才是想扰乱国本!”
他拂袖转身,也跪在皇帝的跟前。
楚王性子优柔,动起怒来也瞧着有些虚张声势,跟李鄢和萧贵妃都没法比,甚至还不如萧婕妤的城府深。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楚王的前半生全是在朝着学者在努力他是最淡泊的,如果不是皇帝的插手和强加利用,他或许会比太子更平庸,整日就是和妻子、儿女在书斋里写诗唱和
可偏偏他这幅虚张声势的样子,最能引得皇帝触动。
“起来”皇帝沙哑地说道,“你这像什么样子。”
楚王跪得近,皇帝伸手就能将他拉起,他的手上满是皱纹和斑痕,浓重的药气也遮掩不住将死的病气。
萧贵妃的心瞬时便沉下去了,她的双膝跪得发冷,可更冷的是她的心。
她在这深宫里沉浮多年,见过无数的起落,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有多凉薄,可此刻他竟偏疼楚王至此!
先太子他不喜,太子他厌恶,齐王他猜忌,雍王他提防,九皇子他甚至亲下杀手。
可偏偏这个优柔又无能的楚王,竟得了他的青眼!
皇家再没有比楚王更多情蠢笨的人了,为了母亲、妻子和那双儿女,能将到手的荣华富贵都尽数抛去,亏他还在户部做事,脑袋里装的还是学究的那套腐朽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