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子还没有叫起。
赵宝珠跪着,满屋子的宫人也都跪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宝珠心中逐渐生出了些疑惑——这、这又是怎么了?
赵宝珠来京城这么久,也知道见皇族跪了之后老是不叫起是不正常的。他低着头,额角泌出些许细汗,脑中暗自思考着最近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或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
就在他飞速思考的时候,太子忽然开口:“宝珠,你犯的错,自己知道吗?”
男子的声音低沉,有些微冷。赵宝珠听了,一惊,接着心里又放松了些,太子还肯叫他的名字,问题应该不算太大。
赵宝珠定了定心神,思考了一下,小心道:“禀太子殿下,是……是否是日前,微臣顶撞了尚书大人?”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可能得罪了太子的事。谁知赵宝珠话音还未落下,太子便打断了他:“赵员外郎只是执行公务,何罪之有?”
这个’赵员外郎’说得赵宝珠打了个抖。他不禁呼吸一滞,呼吸登时乱了节奏,既不是曹尚书的事、那到底是什么事啊?
赵宝珠有些乱了阵脚,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单独面见过太子了,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得罪到他头上?
太子坐在一旁,俯视这跪在地上的赵宝珠。
少年低着头,只露出乌黑的发顶,看不清神情,但太子却能看到两排浓密如蝶的睫羽不断地颤抖,非常直白地揭露了其主人的情绪。
太子就这么垂眸看着他的两片睫毛颤抖了半天儿,终于忍不住偏过头,轻轻嗤笑了一声。
听到头顶传来的笑声,赵宝珠一愣,有点儿想抬头,却又不是很敢。
这时,太子轻咳了一声,道:“起来吧。”
终于是叫起了。
赵宝珠松了口气,扶着有点儿酸软的膝盖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也不敢抬头看太子,而是低着头不敢说话,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太子随着他的动作抬起眼,见他这副小可怜儿样,到底是叹了口气,道:“抬起头来。”
赵宝珠这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子一眼。
他身上穿着朝服,和平常的官服一样是浅绯色,只是衣角袖口的花纹要更加反复华丽些。又刚刚受了惊吓,小脸儿白生生的,更衬着大眼睛乌黑,还泛着些许水光。
太子本来是皱着眉头的,见他抬起头,目光微微一滞,遂缓慢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看完后,他似是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口:“你穿这个倒是好看。”
闻言,赵宝珠一愣。没想到太子竟会一开口就说这句话。
太子似是自己也愣住了,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东宫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赵宝珠这才注意到满宫的太监和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无声无息地都离开了。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在一片寂静中,赵宝珠更觉得难熬,想找句话说,便道:“叶大人也这么说,想来宫中的绣坊手艺就是不一样。”
他的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此话一出,太子的忽然脸色一变,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太子这张脸,笑着的时候让人觉得温厚,不笑的时候浓眉的深邃的眼窝带来的威严便浮了上来。
赵宝珠心里’咯噔’一下,他又说错什么话了?
太子目光锋利,一双虎目盯在他身上:“孤就是要找你说这个。”他说着,忽然眉眼一利,手往桌上猛地一拍:“谁教得你干出这种妄悖人伦的事?!”
太子也是常年混迹于军中的人,这么一吼,声音宛若闷雷。
赵宝珠被震慑住,吓得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他耳边宛若闪过一道霹雳,刹那间明白了太子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太子知道他和少爷成亲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