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在这里?”麦克斯老师从另一侧的帷幔里探出头来,将一把鲜花塞进宋安安的手中,推着她往前走,“快点,校外的领导已经落座了,咱们班得赶在节目开始前献上花,就差你了……”
宋安安晕乎乎地顺着人流往前走,到地方了才知道领导们坐的并不是一楼观众席,而是位于剧场二楼的包间。里面黑压压地坐了十几张陌生面孔,c位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但是算算年份,宋应星是科学部附小毕业的,附小建校最少也该有二十年了,罗贝尔副总统在建校时已经有了话语权,年纪至少得五十岁往上。
学生们排成一队给领导们献花,轮到宋安安时正好对应的是副总统。从面相上看,他方脸鹰钩鼻,并不是一个亲民的领导,可是在接过花后,他抿了抿嘴唇,竟然凹出一个开心的表情,突然关心起了宋安安:“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宋安安扬起小脸规规矩矩地回答。
“十岁,那应该是上三年级。”副总统的目光落在宋安安的脸上,让她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你喜欢学校吗?”
“喜欢。”
弗朗斯校长与麦克斯老师的视线在宋安安和副总统的脸上来回扫射,让宋安安产生了一种自己成为了重要人物的错觉。
可惜她的回答并不能让副总统满意。几分钟前他接过鲜花时那种虚伪客套的笑容已经彻底从他的脸上抹去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安安一眼,转身去问站在旁边的拉马努金:“这个小朋友呢?你喜欢学校吗?”
“不喜欢。”拉马努金话音刚落,宋安安就听到了现场莫须有的抽凉气声。
副总统来了兴致:“为什么不喜欢呢?”
“直觉。”拉马努金皱紧了眉头,诚实地回答,“这个学校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如果继续呆下去,我会吃大亏。”
副总统笑得意味深长:“是吗?”
麦克斯老师娇声插话:“总统大人,拉马努金年纪小,还不懂事,童言无忌——”
“我喜欢听童言无忌。”副总统冰冷的语气将风情万种的麦克斯老师冻在原地,他对拉马努金的态度却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和蔼了,“小朋友,学校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不喜欢它吗?”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拉马努金直着脖子,认真地反问,“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每天早起晚睡,不喜欢每次考试都被要求力争上游,也不喜欢长大后只有理学院和工学院两个选择。上学期伊丽莎白想当一名医生,结果被学校强硬地塞进了理学院。总统大人,这不合理,哪怕我们是受科学部恩惠长大的孤儿,部里也不该挟恩以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哪怕在科学部里,也有杂货店老板、校医以及卡车司机,但当我跟卡车司机说我以后想接他的班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不可能,我以后必须成为一名科学家。”
“很有趣的观点。”副总统看了一眼弗朗斯校长,“我倒不知道,竟然有毕业生想当医生,看来学校隐瞒了很多的事。”
弗朗斯校长主动上前:“总统大人,这是个误会,伊丽莎白因为年纪小,很多想法不成熟,所以错误地预估了她对医疗事业的兴趣。所幸在学校的帮助下,她最终发现物理才是她真正的追求所在,目前她已经在理学院实习,工作表现非常不错。”
“是吗?”副总统明显不相信,他示意身边一位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秘书人员,让她去把伊丽莎白带来。
麦克斯老师毛遂自荐:“总统大人,我对学校比较熟悉,不如让我代劳。”
“不,这种小事就不用劳烦你们了。你还是赶紧把这些孩子们都领走吧。”副总统威严地说,不给米兰达老师事先与伊丽莎白沟通的机会,语气中隐含警告,“不是说他们要为我表演舞蹈吗?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节目了呢!”
麦克斯老师黑着脸将一众拖油瓶带出了剧场包间。
拉马努金理所当然地收到了来自班主任的死亡射线的洗礼,但罗贝尔副总统还等着看三年级的表演,即使麦克斯老师恨不得殴打拉马努金一万遍,也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叮嘱孩子们认真准备接下来的表演。
宋安安忧心忡忡。
伊丽莎白性格火爆,早就因为没当成医生对科学部怀恨在心。她事先知道副总统与科学部的敌对关系,很可能寄希望于副总统为她向校领导施压,甚至巴不得副总统弄垮科学部,好让她去别处当个医生。
但安德鲁部长和弗朗斯校长岂是省油的灯?
副总统那么多年都没能把科学部怎样就很说明问题了。更何况,县官不如现管,等副总统前脚一走,校领导们后脚就能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因为心中存着担心,宋安安表演得有些心不在焉,好在罗贝尔副总统忙着跟伊丽莎白交谈,根本就没心思欣赏三年级的舞蹈。就连站在台下监工的麦克斯老师也一副注意力无法集中的模样,她甚至没有等到孩子们表演完下台就匆匆离开了。
米列娃看起来就像要哭了。她视力很好,站在台上清楚地看到副总统与伊丽莎白交谈了很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安安,伊丽莎白不会有事的吧?她怎么能跟副总统说那么久的话呢?”
“我也不知道。”宋安安巴不得立马变成只蚊子,挥着翅膀飞过去偷听包间里的谈话。
不过很快,宋安安就发现附小的很多同学都能将包间内的场景描绘得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