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谢过陛下后,便缓缓起身,在近旁的客座上落座:“民女不敢居功,都是陆大人的功劳,蒙陛下恩旨,允民女北上为恩师寻药,是民女之幸。”
萧以珩端坐于玉座之上,冲林昭昭笑道:“说起来程门主中毒,也是为国分忧,朕允你北上寻药,亦在情理之中。听闻此次北上,你与陆指挥使一道进入北戎蒙巴都,如今陆鸣筝那边还未有进一步消息,也不知北戎如今情势如何?”
今日面圣,为的就是烈阳兵法,昨夜与徐遥对谈,林昭昭已知蔷薇楼狼子野心,将烈阳兵法交给蔷薇楼,或许能换回她师父,但蔷薇楼起的是谋逆篡位之心,这本烈阳兵法一旦交出去,就免不了同室操戈,剑锋向内,烈阳兵法脱胎于朝晖剑法,她师父作为既明派掌门,又怎么能允许无数骧国子弟葬身于朝晖剑法之下。
而林昭昭自己呢?早在踏上北戎土地,在看过骧国遗民的处境,在救下林鸢的时候,她便已下定决心,她要用手中的这柄剑收复故土,让所有颠沛流离之人能有属于自己的家园,让骧国百姓不再做北戎人的奴隶和牲畜。
林昭昭起身跪下,向皇上呈上烈阳兵法:“陛下,陆指挥使于北戎大公主府,故怀安王萧行旧居之中,得此烈阳兵法,我受指挥使之托,作为既明派后人,将此兵法,献于陛下。”
听到烈阳兵法四个字,萧以珩即便贵为天子,也难以掩饰自己的狂喜,骧国南迁以后,哪一任君王没有收复疆土的雄心?多少年苦心经营,镇抚司终于不负他所托,为他取得了烈阳兵法,多年壮志,今可酬矣!
一旁的宫人正欲从林昭昭手中接过烈阳兵法,可萧以珩已经快步上前,亲自将从林昭昭手中,捧起这本兵家至宝,他将书页展开,果见其中兵法剑阵,皆与当年萧行抗击北戎的几场胜战相同,这本兵书,确是烈阳兵法。
合上书页,萧以珩扶起林昭昭:“林姑娘,这本烈阳兵法关乎我骧国兴衰存亡,能得此书,是朕之幸,也是南骧之幸,献书之功,功在千秋,朕竟不知道,要赏你些什么才对得起你此番功劳。”
“民女林昭昭乃骧国子民,也是既明派后人,当年既明派师祖与萧行共创此奇书,为的就是平定边患,还边民以安定,如今骧国南迁,北戎的骧国遗民过的是人下之人的生活,南骧也是风波迭起,陛下若是有意恩赏民女,便赏民女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吧。”
“好。”萧以珩回到座上:“林姑娘不愧是既明派侠女出身,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朕便破例封你为四品昭远将军,替朕以此烈阳兵法演练军阵,以备来日北上,收复我国失地。”
圣上旨意,林昭昭便是骧国开国以来,封的第一位女武将,这当然不是仅为了嘉奖她献书之功,烈阳兵法出自朝晖剑法,唯有熟悉朝晖剑法之人,更能明此书奥义,萧以珩本就有心招纳既明派中人,林昭昭既有此志,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等程门主康复之后,朕还会封其三品明威将军,望你们师徒二人能同心协力,报效骧国,当年既明派开山祖师骆一鸣所投非人,他未竟的报国之志,如今亦可由你二人代为达成了。”
林昭昭领旨谢恩:“陛下,臣所求并非高官厚禄,也并非一朝扬名,既蒙陛下圣恩,林昭昭必当尽心竭力,报效家国。陛下提及恩师,臣另有一事相求。”
“爱卿但讲无妨。”
“陛下离京南巡,京城守卫松懈,日前回京后,臣得知恩师已遭蔷薇楼掳掠,如今人还在蔷薇楼手上,生死不明。当日在北戎,蔷薇楼的人就曾出手抢夺烈阳兵法,今日臣之恩师受劫,大概蔷薇楼的人正是冲着烈阳兵法来的。
故此,臣特请求陛下,暂时不要泄漏烈阳兵法的消息,臣之官职也暂缓颁发明旨,以免那起贼人知晓烈阳兵法如今已归圣上所有,加害臣之恩师。”
林昭昭将北戎行刺与陆府受劫诸事,一一向皇上禀明,萧以珩早知蔷薇楼的人既以萧行之名行事,必对烈阳兵法起觊觎之心,他虽不知蔷薇楼已对程峰下手,但对这些事情的发生,他倒也不觉得意外。
“天佑我南骧,烈阳兵法自然不会落入贼人之手。昭远将军所请也不无道理,如今若是走漏了烈阳兵法的消息,不但蔷薇楼蠢蠢欲动,连北戎也会对我朝北上之征有所准备。今日之事,便如你所奏,仅朕与爱卿二人知晓,如今时疫有所好转,待时疫彻底平息之后,再行以烈阳兵法造势也不迟。”
大疫初平,此时不是起兵的好机会,且攘外必先安内,萧以珩与林昭昭议定,一月之内,平定蔷薇楼之患,救回程峰,到时再行操练烈阳兵法,以备北戎之战。
林昭昭走出知州府邸的时候,南骧落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南边的雪不像北方,没有茫茫无尽的鹅毛大雪,而是寒风之中,雨雪纷飞,送林昭昭出门的宫人好心地向林昭昭递上了一把油纸伞,林昭昭谢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接过纸伞,向长街上走去。
等回到客栈,寒气已经浸透了林昭昭的衣裙,她在客栈门前将油纸伞收好,不经意间,伞上的雨雪沾湿了她的裙脚,冬天的太阳下山早,只是从知州府走回客栈的路程,天便已经全暗了。
林昭昭抬头,看着屋檐上的落雨:“丁二七,今天我同皇上所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今日向皇上进献烈阳兵法,献出的是萧行与骆一鸣毕生的心血,林昭昭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究竟真相如何,也不知道她今日向皇帝称臣,共商北戎之战,是否会触动萧行的恨与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