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鼻息渐重,少甯能感到他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清冷的呼吸一如深秋的凉夜,凝重而沉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要做,就要让太子和谢家永无翻身之可能。”
“你既做了决定,还来问我做什么?”少甯挣扎起身,眼圈止不住泛红。
却被他紧紧箍住,“你听我说,就几日,等端王出了手,我再指使人弹劾,只要一切顺利,最多十天半个月,我便能出来了。”
少甯问他:“理由呢?”
程之衍道:“便以豢养暗卫为由。”
“那你到时如何脱身?”
程之衍道:“早先程潇离京时,暗卫已全部被我调往了西北,留下来保护咱们的这些人,原本也是军户出身,依大晔律,亲王府在编的卫军,可达两千人,咱们宁园前后加起来才多少人?”
原来早早便都做好的打算,怪不得少甯觉得自他封王之后,程潇不在了,连他手下那一拨人也都换了个干净,新提上来的冯季就是个大老粗,做事粗陋,差事也当得马虎,原来竟连她也蒙在了鼓里。
少甯气得捶他,“你想做什么?程澜柏,我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就这么欺负我。”眼泪也跟着扑簌簌往下落,“你就没想过万一吗?万一你的计划有误,你再也从不能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挺着肚子,你若有个好歹,我”
灼热滚烫的鼻息喷在少甯脸上,程之衍牢牢封住了她的唇,在她口中辗转吮吸,他的吻又急又烈,仿若要将她整个吸入自己的脏腑里。
少甯觉得心里似有一张大弓破开,一点点被撑大,那力道有千钧之重,在她体内四窜,她一阵头晕目眩,抢出嘴来嗫嚅:“停罢,容我喘口气。”
两人吻得酣畅,分开时都带着喘息。
程之衍慢慢将目光挪下来,点点落到她嫣红的唇边,摩挲了几下道:“菀菀,你不会明白,你在我心里究竟有多重要,便算只为了能这样静静的看你,同你说话,无论如何,我都不舍得死的。”
少甯腹诽,您那可不单只是看着,也不单只是说话。
程之衍看出她眼中的揶揄,心虚地咳了一声,道:“总之,有你在,我定然会平安出来的。”
可少甯道:“若是有人跟风揪着此事不放怎么办?届时你被收押了,我该怎么救你?”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留在宁园就好,接下来我都安排好了,届时若有什么变故,庞统会带消息给你。”
事情冒险,可不能不做,少甯明白婆母的死是他心上最大的一块疤,只有两宫被彻底踩在脚下,才能消解他最深的那口怨气。
既避不过,便直面应对好了。
消息很快传到宁园,少甯得知是参知政事刘使相亲自出马,在朝会上求官家下的令,问程之衍道:“使相大人不是不喜谢家掌兵,前些日子还参武安侯来着?”
程之衍道:“太子是储君,储君是一国之礼器,更是一国之本,只要一日不废储,为东宫请婚,便是他的职责,况且在这几位老臣眼中,太子是太子,谢家是谢家,不可等同。”
正说着话,门上婆子来报,说是齐萱过来了。
程之衍朝她使了个眼色,“你们聊,别忘了四弟的事。”
少甯扶额,他不说,她只怕还真就忘了,这阵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记忆力出奇得差。
进了门,齐萱气呼呼往窗下一坐,开口叫菀菀,“你不知道,这太子是有多气人。”
“怎么?”少甯也坐下来,随手为她沏了一杯香饮子。
齐萱道:“这两日太子要选妃,你知道了吧?”
少甯说知道,“不是先帝的长生碑倒,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是先帝显灵,昭示官家子嗣不旺,诸位这才为太子请婚。”
齐萱一口气喝了一盏,小脸这才松快几分,“不知是谁撺掇的太后,竟也出来管这档子事。”
少甯吃了一惊,“太后不是早就吃斋念佛,连后宫之事都放了手,又如何会管这闲事?”
“谁说不是?”齐萱愤慨道,“有了太后插手撑腰,皇后简直放开了胆子,方传了口谕出来,说要燕京三品以上官员,各家所有适龄的嫡出娘子一同参与遴选。因人数众多,便没在宫中设宴,将地方定在了郊外的金溪兰园,三日后要公开选妃。”
少甯不由纳罕,“简直闹得比官家自己选妃还要势大。”
齐萱道:“乌烟瘴气,一团乱麻,太后出了这个头,官家自然无有不应的。”又奇怪着,“早先,太后同皇后关系不睦,两人一向是能避则避,怎么会跳出来出这个头,实在令人费解。”
少甯突然想起来,“那你呢?”
其实皇后的心思,少甯倒是理解,官家之前于太子婚事多有冷落,朝堂上猜疑不断,目下终于松了口,她自然要大大办上一场,让那起子有觊觎之心的人都瞧瞧清楚,圣心仍然在太子这头。
选妃定在了十月初十,齐萱掐着手指算日子,“距离现在也就不到二十日,若想不淌这趟浑水,便只能将自己尽快嫁出去。”
少甯自己不是攀缠的性子,结交的几个朋友也都不是,太子妃的位分虽尊崇,但到底隔着重重高墙,依照齐萱的性子,自然不会喜欢红尘隔绝之地。
齐萱却有更深一层的意思:“父亲说太子贪心不足,迟早会被反噬,与其嫁入东宫同一群女人打擂,倒不如提前寻个人品好的郎君嫁了,不拘在仕也好,举子也罢,只要家门清白,人品清正即可。门第低一些也无妨,日后若婆家寻衅,家里还能为我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