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听说你从东宫出来的第二日入了出云阁?”程立娆漫不经心问道。
少甯就知道她是过来打听这些的,嗯了一声,没有情绪道:“大表姐托我向姨娘报了句平安。”
程立娆停了手,看向她。哼,她才不信,只是带口信,用将女使婆子都遣到外院,两个人关起门来说?那皇后命人架了杖板了,到最后竟然收了手,她听闻府里的下人这几日都在传,说程立雪不止没受罚,还受了皇后的赏,让她过几日可以回府省亲,反而那位一向得宠的小严娘子被送到了掖廷里,可这些事都是皇室密辛,她最多能打听出一个结果,具体内里原因为何,却探听不出来。
“不是说她冲撞了严奉仪?怎么,皇后娘娘竟也不追究了吗?”程立娆不服输,又开了口。
少甯见她眸光湛湛,一脸的幸灾乐祸,压着手将建盏放下,“是误会,查清楚了自然就无事了。”
可程立娆却皱起眉来,“误会?多大的误会竟要让宫人架了杖板,再则,说什么恩赏,难道就赏不了别的?大姐姐是从侧门被抬出去的,连嫁衣都没穿,现在又不是被抬成了良媛,小小的奉仪,回了母家从门口入,还不让那些左邻右舍嘀咕嘲讽死,程家姑娘的脖子都被笑矮了几寸!”
少甯同对面两位表嫂交换下眼神,看过去,问她道:“二表姐说的是,要不,明日你递牌子到宫里,同皇后娘娘再说说,让她收回成命,再赏些别的?”
程立娆听她这么说,不由怔住了,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这样带着奚落和调侃的话从李少甯口中说出来实在让她意外。以前这小表妹在程家借居,何曾有过这样硬气的时刻,向来是她说什么,这小表妹都点头附和的,如今翅膀硬了,也知道拿自己消遣了。
程立娆忍不住一阵悲从来,这些日子她本就过得不好,接连两次议亲,不是被姐妹抢了人,便是被对方放了鸽子,她一个燕京的贵女,也不知道背后遭了多少人的闲话。
想到这,抚着胸口哭出声来,“我也没说什么?至于你这样阴阳怪气的,我知道如今你是同大姐姐交好了,便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我哪都不对了,你当初在程家寄居时,几个姐妹平起平坐,我何曾欺负过你,你现在又做什么来作践我。”
少甯是在程家寄居过,可程家没有因此得利吗?再说,程家那么多人,真正关心她照顾她的只有程老夫人罢了,总将自己摆在施恩的一头,次数多了就没多少意思了。
少甯瞧了一眼身后,程老夫人正在屋内午觉,姑嫂几个这才转至前面的园子里来赏花,秋高气爽的日子,少甯真是懒得同她攀缠这些,当即拾起帕子堵住嘴,做了个恶心的动作。
其实都五个月了,哪里又真会再吐,可此举还是吓坏了一旁的二嫂吴彤,她身上也怀着孕,比少甯月份还大些,当即站起身,走过来担忧道:“这是又难受了?”朝一旁婆子喊话,“去,赶紧出门去请个大夫来。”
人家如今可是宁王妃了,这小姑子也太不识礼数了些,一旁的三奶奶余嫣然也站起身来,轻声问少甯可还好。她的夫君程之远,虽也记在了江氏名下,但毕竟是庶出,这种时候自然两头都不敢多话,只一味低着头,担忧地看着少甯。
反倒是吴彤,拉着少甯的手,一面为她抚背,一头朝程立娆不悦道:“二妹妹这是做什么?姑嫂几个好不容易坐在一处团聚团聚,你哭哭戚戚给谁看?几个嫂嫂都有了身孕,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哭天抢地的,你要是实在不想好好在这呆着,趁早同我说,我好让人驾车送你回程宅。”
程立娆正一手攥着帕子擦泪,泪水刚滚到下颌尖,听到这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二嫂,谁说我要走了?”正要再反驳,突然一向闷声不吭的三嫂子开了口,转向她,“二妹妹,看你把王妃给气的,还不赶紧道歉。”说着,朝她递了个眼色。
是啊!她如今是王妃了。程立娆瘪起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日大哥哥差人到家里来,说要请几个兄弟在宁园聚筵,哥哥都能带着嫂嫂过来,她这个妹妹自然也要来。
再说她本也有任务,过完这个年,她就十八了,这年龄别说在燕京城里,便是在外埠议亲也有些偏大了,可她又不肯低就,大哥哥封了亲王,她正盼着靠李少甯的交际圈子为自己寻摸一桩好亲事,若与李少甯闹僵了
想到这,她愈发难过起了,她一个堂堂的名门嫡女,竟轮落到给一个小县令的女儿赔礼道歉,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这个头,站起身来,别别扭扭行了个礼,期期艾艾道:“菀菀,我这阵子性情不好,你别别同我一般见识。”
少甯回过神来,大度地笑了笑,也未接她的话,只转头同吴彤道:“二表嫂,我没事,就是方才有些害喜恶心,你快坐下,你身子比我还沉,哪里能站这么久。”
吴彤月份是比她大些,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少甯方才是在装病,可到底程之衍已经不是程家的人了,少甯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她们得罪不起,想到这,又看向程立娆,不免觉得这二妹妹也太不懂事了些,人家如今身份在那摆着,你再不情愿,也得恭恭敬敬的。这二妹妹竟还想将人家当之前的小表妹拿捏,简直一点脑子也没有。
她叠着手重新坐下来,一脸担忧道:“我倒是没什么,倒是你,若不舒服,可要早些请医,千万莫要忍着。”
程立娆又撇了撇嘴,一旁的余嫣然眼疾手快,生生给拽着坐了下去。少甯也不提方才,只同吴彤自顾说话,待说了一阵子,程老夫人午睡醒了,几人重新回到厅堂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