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便道:“我自己名下还有个院子,不大,离得宁园三四条街的距离,我住到那,待他回府,每日我悄悄过来瞧上一眼,也好放心。”
可程潇仍是不依,“夫人,便听大人的吧!便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夫人想,她年纪大了,若日后明凝夫人能被追封便罢了,若不能,大人便算是妾生子,老夫人又如何能受得住旁人对她的诋毁!”
去外面住一段时间,总归能淡下几分来。
少甯听及此果然犹豫起来,屏风后捂着心口,泪水慢慢湿了秀丽的脸庞,拿帕子胡乱擦了擦道:“罢了,他既都安排好了,我便由着他,你使唤个人带句话给他,不论他接下来是富贵还是潦倒,风里火里,我陪着他便是了。”
少甯坐着马车赶到程宅时,程家众人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难得是江氏竟然没有上赶着冷嘲热讽,甚至还拉着她的手,掖了掖泪,“大郎记在我名下多年,便算是我的亲生骨肉,如今他正在关卡上,我跟你二妹妹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好孩子,咱们虽做不成正头的婆媳,但你们也算是我的外甥和甥媳,日后宁园有的没的,你们想回程宅,便随时过来。”
说罢,拍了拍她的手,一头哭,一头抹着泪回了碧华院。
少甯呆了呆,看向程立锦。
程立锦朝她撇了撇嘴,小声道:“上午大哥哥遣了人送三姐姐往泉州去,不料中途竟碰上了端王,据说二殿下有意迎娶三姐姐。”
这消息对少甯来说却也不算震惊,实在是她曾亲眼在齐家见识过了程立姝的手段,昏昏沉沉时也不忘柔声致谢郎君大恩,而端王呢!不说心里如何,至少明面上一看便是上了心的模样。
少甯自然明白过来江氏打的主意,她是怕程立姝当真飞上枝头,她们母女成了她的眼中钉,打算提前同她联手呢!
“不止这个。”程立锦猜出她的想法,往碧华院西院指了指,“昨日之前二姐姐同张家公子的婚事都谈得差不多了,可发生了三姐姐的事,这婚事便算黄了。”
这件少甯着实震惊了。
程立锦继续道:“张夫人是谁,那可是山头里跑出来的活大王,一辈子唯我独尊惯了,这未过门的儿媳,姊妹名声坏了一次又一次,她又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一气之下,今日一早便让交好的官夫人到了秦大人家,这不,中午还没到呢!那两家就传出话来,两方居然定亲了。张家二郎配了秦家嫡幺女。大伯母气坏了,一中午碎了十几个建盏。所以现下同你热络着,估摸是想等着大哥哥翻身后,给二姐姐另觅高枝呢!”
少甯扶额,实在也太看得起他二人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是尚书府嫡出的姑娘,可这婚事愣是谈一桩黄一桩,实在不知是程家祖上风水有异,还是这程二娘子命犯小人。
正说着话,姑太太程明穰过来了。
她能来做什么?自然也是听到了风声,跑过来刻薄人的,朝程老夫人纳了福,便掖着帕子说起来了,“母亲,这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大郎当真是明凝那丫头的私生子?母亲,不是我说嘴,您当年多疼那丫头,跟个眼珠子似的护着捧着,可她呢!竟在外面与颖王私通,这真是臊了咱们程家三辈子女眷的脸,澜柏那孩子也是。由大哥不计前嫌养大了,又给了嫡出的身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闹着要将明凝给扶正,这皇室宗亲的,礼法严苛得很,她又没有玉蝶,这哪能成?”
说罢,眼睛斜飞上天上去,带着蔑视道,“可见这些小娘养的,实在养不熟,惯是做事没个首尾规矩的。他一个妾生子,能有今日算不错了,竟还不满足,母亲不知道,我这一路过来,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说咱们程家的”
程老夫人本在等着丫头们收整箱笼,她原来的意思也是要留下来,不说能帮上孙子,至少能给他鼓鼓劲,可孙儿性子要强,少甯那头一说,她当下便明白过来。
他既不愿意让她们看着,那便如了他的意,她们去温泉庄子上住一阵子。
她虽上了岁数,当年的事也未知全貌,但心中自有成算。
官家刚即位,承了这宗祧,便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这事也要查出个像模像样来。
对于结果,她持乐观的态度,是以现在虽也是绞着心思,却并未像少甯那般惶然。
听了这继女狗屁不通的刻薄话,当即气得扫出去一个盏子,脾气耿烈的老太太在这府里熬了一辈子,自有迫人的威严,斜斜看了她一眼,凉声道:“旁人回娘家,是巴不得娘家官运亨通、步步荣显,今儿可好,咱们家的姑太太唯恐这程家的房梁上挂着金疙瘩,愣是闹着要将这天给捅下来才好!我就纳了闷了,这谁家椽子遭了蚁噬,不是先砸自己的脚,还有上赶着唯恐娘家不乱的呢!怎么着,是打量着自己嫁了人,便能改了姓呢?还是换了血胤?好好的舌头,若捋不直了,便蜷起来藏着,没的非要出来搬弄这些腥的臭的。且瞧着吧!等娘家这杆秤折了秤杆,我就不信她还能端坐明堂上,让那些庶的小的,变着法地来孝敬她!”
程明穰此人,若说聪明,也有几分,可坏就坏在性情实在尖酸。认真算起来,她当年能嫁入开国伯府,也算是高攀,小门小户的小娘子,上头又没了亲生母亲教导,能嫁入这样的门第,实在是羡足了人眼。
可古语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流年风水实在非人力可更改。这几年,她眼瞅着母家水涨船高,扶摇上来了,竟渐渐压过了他们开国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