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主母,不尊规矩。自己想怎么拿捏我便怎么拿捏我,贪了府里的银两,怕我查出,便在我新婚第二日,拿着假账来拉我下水,想将这盆泥沙污垢扣到我头上。我不与你们同流合污,又想出下药爬床这种下作手段,看来我平日里当真是太敬着你们了,竟让你们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曹嬷嬷和窦婆子听到这话,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小主母是不是在拿话狂她们。
抱着一丝侥幸,曹嬷嬷开口道:“夫人,既这账册看过,当知道这账目是完全对的上的,洛云姑娘犯了错,是她犯错的事,同咱们几个不相干,怎么又能扯到账册上来。”
窦婆子眉峰一立,眸似飞刀,狠狠挖了她一眼。但也深知,这种情形下弃车保帅才是对的。待女儿打完这三十板子,只怕人都要废了,她为了女儿下半辈子,更加不能轻易丢了这份差事。
“夫人,”她膝跪着向前两步,却被新荔拦了下来,瞪了新荔一眼,哀求道:“我们三个以性命担保,这账本绝无作假。”
少甯笑道:“是吗?”转头对新荔道,“将人带上来吧!”新荔哈腰应是,转身出了夕霭堂,片刻功夫,领着三个人进来。
两男一女,男的便是那日宋嬷嬷派人跟踪的王货郎,四十左右的岁数,穿黑缎素面长衫,头发乱蓬蓬地束起,手里提着个包袱。
而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像是夫妻。自进门起,惶惑的眼神便四处飘散,直到看清最前膝跪之人的面容。
“娘!”年轻的男人先叫出声,一瘸一拐靠近。
“婆母。”
“不急!”少甯打断他们,“母子情分,稍后再叙。咱们还是说回这账吧!”她抬了抬手,问先前跑腿的小厮,“当日你送过去的糙米,可是这个包袱?”
小厮瞅了瞅,应声说是。
少甯笑了笑,让下人接过来打开。在那一罐子糙米中,抠出来各种银饰,有的是手镯,有的是银钗,但一样的是,每样首饰都不带任何装饰点缀,看着像是拿银子融掉而另作的一般,非常简陋,但在手上掂着分量颇重。
宋嬷嬷立刻站起来。少甯忙使了个眼色,再骂下去,今日怕是要审到天亮了。
宋嬷嬷便按捺住了,重新坐回玫瑰椅中。
“夫人,”曹嬷嬷瑟瑟颤抖着,磕头请罪,直咳得鲜血直流。
这些银子她早就弄到手里了,想着今夜洛云的事败露后,夫人定然无暇顾及到她,是最好将东西送出去的时机。
这种事她已做的驾熟就轻,她一个管事,贸然带着这么大的包袱出府,定然要被盘问,但若是一个小厮带了一大包糙米,将这些埋进去,说依照她的指示办事,反倒会让门房放松警惕。
毕竟没人能想到,她会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小厮或者女使去办,而选的那些下人又多是胆小瑟缩的,打死门房,绝对想不到里面藏了东西。
“嬷嬷不止这一桩罪,这会儿便磕成这样,一会儿可该怎么办?”少甯侧身,在两边账册中各取了一本出来,翻了几页后停下来。
指着上面的红记道:“你们倒是很聪明,这宁园的账目上面并没有改动过的痕迹,也没有瞒报或者谎报,但问题出在两府的结息上。”
说完这句,窦、齐二人脸色大变,而曹嬷嬷本就吓破了胆,这会儿反倒是三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少甯继续道:“泉州时,大人名下的所有田产、铺子、山林等各处拢上来的银子都会在每年第一个季度存入汇通钱庄,以四年前为例,一共存储两万三千两,除去府里一应开支,剩下约莫一万四千两左右,
这笔银子一整年的结息是一千三百两左右。若来年这些钱用不到,钱庄还会将这些钱挪作他用,结息更高。而宁园地处皇都之中,大人离开泉州时,又将一应庄子等变卖,除却当日给我的聘礼,
其他一应都存入了钱庄中,光是这半年的出息便能抵得上泉州两年的了,差不多有三四千两银子,但你们却在记账时,只比泉州多记了两百多两,那其他的结息到哪里去了?”
曹嬷嬷后脊如被人乍然抽走一般。窦婆子两眼无神,死死盯着地面,唇角捺着,似在寻其他的说辞,突然抬起头,怔怔看了少甯一眼,嗫嚅道:“燕京虽存入的银钱多了,但息率也低了,京都地界,本就”
“不盘库吗?”少甯厉声打断她。
齐婆子一向没有主见,朝少甯看了一眼,又垂下头,“盘的,我盘。”
少甯哼了一声。
三人不说话了,只呆呆望着地面。
少甯沉声道:“不只结息,我查看了文管事手中的账册,发现这账本上,有很多笔墨的深浅痕迹不同。”她将两本账本反过来,众人目光聚到宣纸背面。
少甯道:“这么高明的法子,实在是超出了我的预料。”她随手翻开一页,读道,“十月二十三,厨上采买,粮米六石。”她看这下方三人,“照着燕京的物价,一石米大约需要三百到六百文钱,根据米质不同价格也不同,可这上面你们写的几乎都是六百文一石。
便不说米质好坏,一石米也可够一个人六十天的用量了,可你们记的这账目却是只够咱们宁园三日的量,我再初来乍到,也知道宁园上下不过三十余口,买来的多余的米呢?到哪去了?”
她指着一处浅色痕迹道:“这个地方,采买果园种树,二十两,你们给文管事的账目自然是对的,可你打算让我看的账目,却在下面另划了一笔,成了三十两,还特意将这笔迹做旧了,真真是好心思。是以为我一个新嫁妇,对这些一概不知,便能由着你们欺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