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嗡的一声,膝盖脱力,重重摔在了地上,唇颤动着,“夫人”
少甯朝芙蕖道:“将那个小厮带上来。”
芙蕖手脚倒是快,转身出去,片刻便领着个中等个头的小厮进来,一进门,小厮便腿肚子发软,浑身冒出冷汗。他不敢抬头看少甯,只盯着地砖,恭恭敬敬跪下,双肩耸动。
“你叫什么?”少甯问。
“小小的叫溜子。”一头说,一头紧张地朝身后望了望,转对少甯道,“夫人,小的,小的不知哪里做错了?”这样大的阵仗,看着自然不像好事。
少甯道:“你帮曹嬷嬷出门请大夫,可还去了其他地方?”
他瑟缩地抬起头,见脸色如白纸一般的曹嬷嬷在向他频频做眼色。可到底他只是个府里的小跑腿的,府里大人物面前,他哪敢撒谎,当下战战兢兢道:“去去了翠霞胡同。”一指曹嬷嬷,“是曹管事让小的去的。”
“去做什么?”
“让小的送了半斤糙米给翠霞胡同里的人。”
少甯睨了曹嬷嬷一眼,见她脸色发白,腿脚发颤,仿佛下一刻便要当场晕过去,她轻声嗯了一声,“你先起来吧!站在一旁。”
小厮松了口气,站起身挪到一边。
少甯又问:“怎么?都这些时候了,洛云姑娘还是不肯见人吗?”
芙蕖勾了勾唇,“奴婢使了两个小女使过去请,回来报说,咱们洛云姑娘脸皮薄,闹着要跳井呢!”
少甯唔了一声,纤细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跳井啊!”她喃喃道,“倒是够烈性的。”见窦婆子惊慌地站起身,细眉一蹙,扬声道:“摁住她!”
窦婆子被强行摁回地上,仿若被人阻住了喉管,脸色一时涨得通红,“夫人,便算是我老婆子教导不严,云儿她做了错事,但也罪不至死,夫人年纪轻轻,又刚嫁进来,何必非要手上沾了人命,惹了忌讳!”
芙蕖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叱责道:“你这老妪,真真一肚子坏水烂肥,半分道理也不讲。”说着,将糕点丢到地上,“这糕点里加了什么,还用我寻个大夫过来验吗?”
窦婆子脸色微变,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又坦然起来,“芙蕖姑娘若想闹得满燕京城中人尽皆知,倒是可以寻个大夫来。”
“你!”芙蕖气结,“可真是不要脸!”
少甯摇摇头。这窦婆子是什么人,风里雨里打着滚讨生活的人,活了几十年,面皮练得刀枪不入,芙蕖一个小姑娘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招了招手,让一旁的新荔遣人去请宋嬷嬷过来。
宋嬷嬷早就憋着一口气,见了堂上情形,简直生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壮志来,照着窦婆子脸上啐的一声,就是一口浓痰,口气万分嫌恶道:“你这个长了人样,没长屁、眼的老虔婆,
还想巴巴将自己闺女往人家床上送,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母女两个是什么德行,污水滥渠一般,谁家爷们愿意赶着往粪坑里钻。你那个女儿,驴见驴踢,猪见猪踩,
便算长了对峰器,也是让男人拿来踢球的玩意,我要是你,将自己闺女教成这种下贱模样,不用等她跳井,直接一根绳子勒死挂在房檐下晒干做腊肉,给圈里的猪加作料”
少甯抚了抚眉间,这个宋嬷嬷,寻她来是镇镇场子,这场子似乎震得太过了。她急忙朝芙蕖和新荔使眼色。
两人接收到,特意等了片刻,然后雀跃着上前去拉人。
宋嬷嬷骂了这一场,痛快了,也累得够呛,坐在一旁开始喝茶,时不时还拿小刀似的眼睛飞到窦婆子脸上割一下。
窦婆子简直想一头撞死了,古话说得好,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她仗着资历老,一向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谁提起她来,不给几分面子?她自问自己就是狠的,不曾想遇到宋嬷嬷这等横愣的人物,简直声如洪钟,钟钟要她的老命。
她脑子里似有一根弦被人抽紧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一长串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泼天咒骂。
少甯清了清嗓子,开始下结论:“洛云以下犯上,着打三十板子,卖出府去,芙蕖,你监督,现在便去下人房里,将她给捆过来,就在这正堂前面行刑,让园中所有的女使都过来瞧,这便是勾引主君的下场。”
芙蕖重重吐了口浊气,昂首挺胸地领命而去。不多时,门外便响起竹板撞击在血肉的声音,一下下如破旧的胡琴一样,简直在往人心口上割刀。闷闷地女子哼唧声,和其他女使压抑的抽噎声,更是让人耳朵发麻。
高门宅子里,小厮和粗使婆子们做这种事本就驾熟就轻,知道行刑时选哪个角度,才能让围看的人更加警醒,照着仅一个地方用力打,定要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令人作呕才可。
可又会稍有停顿,吊着受刑之人一口气,用帕子塞进口里,叫天不灵只能烂在口腔里。无法开口呼痛,只能默默忍受的场景更加震慑人心。
窦婆子终于绷不住,眼角流淌下浑浊的老泪,“夫人,求您开恩,这三十板子打完,定是要要了我云儿的命啊!”
少甯却道:“窦嬷嬷,你在怂恿你女儿做这件事前,就没想过失败的后果吗?”见窦婆子恍惚着,轻声嗤笑道,“是啊!我不过是个小官之女,而你们母女,确切地来说,是你们这些人”
她目光一一扫过跪在窦婆子和齐婆子身后的十来个女使和小厮,“你们当中的很多人,是自泉州便陪在大人身边的,有的仗着功劳,有的仗着恩情,觉得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大人都不会同你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