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崔尧所部两万余人安营扎寨,因为是几乎纯粹的单一兵种,除了二十辆炮车与少量辎重外,清一色的轻甲快骑,所以这一日足足行了有百二十里。“贤弟,当真不给大总管面子吗?”薛礼自有亲兵帮着安营扎寨,自是乐的清闲,随即跑来崔尧这里磨牙。崔尧回头笑道:“某家才是陛下钦定的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还望薛兄莫要混淆了。”“你知道某家不是这个意思,某家只是担忧,还未开战,已经闹得军中不睦,当真好吗?”崔尧拨弄了一下火堆,说道:“此次征战对小弟而言,有特殊的意味,所以我不是很在乎到底与谁和睦不和睦的问题,对小弟来说,此战唯一的意义就在于一定要胜,且必须是由我主导才行。”“为何?为兄不觉得你是如此刚愎自用的人,论起身段,你比我更加灵活才是,为何非要如此执着呢?”崔尧说道:“执着不是一件好事吗?难道你也以为小弟会带着兄弟们白白送死,唯有老将坐镇才能稳如泰山?可你莫要忘了,辎重车里,可是还藏着一尊大佛呢,若是我将兵权拱手相让,你让我师父怎么看我呢?”“说道鄂国公,为何今日白天不曾露面呢?若是他老人家与魏王以及大皇子出言为你背书,想必李大人也未必非要咄咄逼人。”崔尧随意道:“某家什么时候需要亲兵为自己撑腰了?再者说也不是多大的难事,人情少用一分,至少会显得珍贵些,某家这几年别的没学会,至少担当一事,也算领悟到了几分。又不是小孩子了,某家堂堂一军统帅,没事就找别人撑腰,很厉害吗?只怕别人只会愈发看不起吧?”薛礼也爽朗的笑了起来:“多年不曾亲近,不曾想你变得如此有主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还需为兄护持的侧翼了,说的好,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为兄敬你一杯!”“最后那句不是什么好词,一般是用来形容三姓家奴的……算了,心意我领了,酒你自己慢慢喝吧,听我一句劝,这几日就把你的酒囊清空,等进了辽东地界,除了特别寒冷的时日,某家不会再开酒禁了。”“这么说,天冷了还能喝上一口?”“说的对,仅限一口。”“那有什么意思?勾起酒虫就不让喝了,还不如不开。”“不和你扯淡了,我去看看我那几个宝贝亲兵去,你说说,这年头简直没天理了,当主将的还得跑去给亲兵嘘寒问暖去,上哪说理去。”崔尧吐槽了一句,信步朝着不远处的车队走去,车上的那几个宝贝倒是不用安营扎寨,车里的条件要比旷野里住帐篷强得多,若不是崔尧压力太大,有那么点想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心思,早就钻进去躺着了。“师父,今日可有什么不适?要我说还是得坐在车里吧?你说你头两日逞什么能呢,不过御马两日,险些把老腰报废了,今日感觉如何呀?能不能坚持?不行的话我明日遣人送你回去,反正才走了六百里,慢慢溜达回去也就十余日。”尉迟恭闻言从车厢里坐了起来,双手按了按后腰,浑不在意的说道:“你什么态度?有这么和师父没大没小的吗?老夫当年也是七日夜不下马的悍将,你懂不懂是什么概念?吃睡都在马上,就连出恭都是撅在马屁股上了事,就问你服不服气?”“是是是,可好汉不提当年勇,就如今你这个身板,我还真怕你交代在辽东了,我再问您,确定不回?”“死也不回!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整日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算怎么回事?再说老夫除了腰上的旧伤,其他地方可好的很,就现在你我马上交战,十和之内,你未必是老夫的对手!”“我干嘛找你硬拼呢,徒儿也知道您这马槊耍的是越老越妖,可徒儿有的是力气,溜着您游走几圈不就得了?只怕到时候您连手中的马槊都耍着费劲,徒儿知道什么是扬长避短。”“你小子就是鸡贼罢了,打小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说说吧,今日为何落了老李的面子?”崔尧闻听师父主动提起,自然也不避讳,直言道:“我有我的打法,不想被墨守成规的老观念桎梏了。”“不是妄自尊大?”“有那么一点吧,谁还不是个爷们了?我自从接下了陛下的旨意,也做好了一力承担的准备,年轻人不就应该如此吗?”“还行,有那么点担当,倒是不用老夫开导你了,李积那厮也没什么坏心思,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今日搞这么一出,也未必是谋着夺你的权来着。身为兵部尚书,自身又多年南征北战,凭借的就是谨慎二字,论兵法战策,我与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可为人还是没得说的。他未尝不是出于公心才作此决定的,在他看来,此次乃是陛下头回大动干戈,因此他再怎么上心也不为过,生怕有个好歹再把陛下好不容易燃起的雄心壮志再憋回去,你懂吗?”,!崔尧点头,这一点他也有所预料,可是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大唐或许是为了开疆拓土,可自己的心思也不违背大唐的整体规划,那为何不能由自己主导呢?“再者说,李积未必不是起了袒护你的心思,在他看来,你小小年纪,未必能承受的了五万将士之生死维系一身的压力,若是他主动接了担子,到时候若有了那么点差错,以他的威望,不过是与朝堂上的腐儒对骂两句罢了,丝毫损不了羽毛。可你不一样,你这大总管来的太过儿戏,在外人看来,不过就是陛下与武将们斗气所产生的闹剧,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都在暗地里等着你出错,然后群起攻之,将你这游离于朝堂之外的幸进之臣打落尘埃。所以,你知道你为何如此顺遂吗?他们呀,都等着看笑话呢,辽东三国乃化外之地,野人居所,打不打得下来,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若是能弄垮一个千年世家岂不是妙哉?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吃撑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况且这个世家还与陛下暧昧得很,打击了你,顺便还能教育陛下一番,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崔尧无所谓得说道:“我家垮不了的,我爷爷早就与我做了切割,我这一系与清河大房已然泾渭分明,大房不再涉足官场,他们拿不到痛脚的。至于我,我爹爹随我折腾,只要不要断了他养尊处优得生活就好,倒是好相与得很,我家内部也和睦得很,几个兄弟都以我马首是瞻,若是我带累了他们,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得。”尉迟恭不解道:“值得如此吗?不过是一场战役而已。”“某从未后悔过,自我来到这个世界,浑浑噩噩,不可终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就觉得一定要做的事,即便可能损伤自身也毫不后悔。”“若万劫不复呢?”“那便万劫不复!”“说的好,口气是挺大的,但你小子是不是给老夫解释一下,今日如此落老夫的面皮,到底是几个意思?”车厢外一声大喝响起,然后车厢门被一脚踹开,一个银发老头带着旷野中的寒气,大摇大摆的坐到了车厢里边。:()吾乃世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