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两个儿媳,马家一家人,同年龄的女眷,就只有邱家凤的两个女儿了。
可是,正常情况下,女儿会写出这样的文字吗?
秦以川觉得不太对。
这页之后,这种直接表达情感的语句就逐渐多起来,先是发牢骚一样,说邱家凤这老太太脑子不好,还迷信,家里也没人管管;说马家的几个儿子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但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说他们不是好东西,日记里没有明说。
再往后几页,日记里说马家的这几个孙子都被养成了废物,十八九岁的人了,连字都不会写,每天除了吃饭干活就是睡觉,和木头人一样,连点感情都没有。
下一页,则难得用了三行多的文字,描述了一个叫马春平的人梦游的事情,马春平是马家的三女儿,她睡觉睡到一半,突然就闭着眼睛爬起来,跪到中间的厨房里,对着邱家凤和马珅住的屋子一个劲儿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可说的是什么,谁也听不清。谁叫她都叫不醒,凉水泼在脸上都没用。最后邱家凤被惊动,没出屋,只隔着门冷冰冰地说让她回去,她就真回去了。乖乖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醒了之后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情。
写日记的人对梦游有一定的了解,她在这一篇日记里说,这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梦游,肯定是中邪了,说不定就是邱家凤搞的鬼。
马春平的梦游事件像是一个导火索,接下来马家的怪事竟然层出不穷。
先是马家的大儿子在山上摔断了腿,骨头都扎出来了,被村里人合力送到了县医院,做了手术后送回家,第二天半夜竟然健步如飞,拿着铁锹在院子里挖坑,这坑四四方方,一看就是放棺材的墓坑。这种事已经挑战人的生理极限了,他的腿流了满地血,但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一家人被惊动,又是谁拖拉扛拽都没用,最后只有邱家凤骂他一顿,说不用他来挖坑,他这才老实下来,被抬回床上。睡了一天一宿,再醒过来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马家大儿子没安生几天,接着是马家最小的女儿,她有一天早上六点来钟吃早饭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在桌子上大哭起来,说自己死得冤,不甘心。反复说这两句话,但还没等重复几次,老太太一碗小米粥泼在了她的脸上,筷子左右开弓,将她的两边脸几下就打肿了,小女儿这时候才算清醒过来,也同样对自己说过什么话完全没印象。
写日记的这个人完整地还原了桌上的场景,最后说,马家小女儿一定是被马珅附身了,马珅就是被邱家凤害死的,这是死的冤,想回来让儿女申冤,只可惜他斗不过邱家凤。
后面还有几个差不多的记录,马家人在那一个阶段,疯狂中邪,导致同村人都觉得他们家肯定有什么怪事,躲着不肯和他们有任何交集。写日记的人对邱家凤也越来越刻薄,最后已经直接在日记中破口大骂了。
到这里,日记已经接近尾声,后边还剩下两页,是对马家为数不多的财产进行的一个总结,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记录其中,很像是因为某种原因,管家的权限需要移交他人,这日记的记录,是一种交接记录草稿。之所以说是草稿,是因为写日记的人在记录这些的时候,也会掺杂一点碎碎念,写这个人不好,那个人不行。这种背后讲坏话的内容,并不能直接给别人看。
第444章自我献祭的一家人
荀言:“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日记越到最后,字迹就越潦草?”
秦以川:“而且逻辑也逐渐出现不连贯的现象,错别字增多。如果像我们猜测的这样,写日记的这个人,精神状态以及身体状态,都在逐渐恶化。到最后交接的内容,甚至连对别人的嘲讽,都变得有点像遗言。写日记的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马家的异常肯定波及了她。这人到底是谁?邱家凤生了三个儿子,只有两个儿子娶了媳妇,最小的儿子因为腿有残疾,一直没有结婚。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小儿子不一定没有结过婚,而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妻子消失了?”
荀言:“户籍信息中没有的内容,同村的村民大概知道一些消息。只是这个村子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奇怪,不一定能问出什么东西。”
荀言看了一眼时间。
荀言:“快九点半了,如果那些死魂还会出现,这些疑问,都可以直接问他们。”
有些消息,问死人远比问活人要更省力气。秦以川和荀言坐在邱家风住的东屋凳子上,靠着墙,玩手机打发时间。
一直等到马上就要十一点的时候,屋门外刮起一阵风,泥土腥味逐渐浓烈起来,秦以川眼皮一抬,荀言已经把手机装回兜里,在秦以川和自己身上各贴了一张屏蔽气息的符纸。
几分钟后,东屋挂着的帘子一动,一队人簇拥着挤进屋里,男女老少都有,外貌穿着和活人无异,唯一的区别就是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青紫勒痕,这是他们上吊的时候用麻绳勒出来的。
这些人看不见秦以川和荀言,进门之后打开墙上的暗格,露出藏在里头的牌位。
搜屋子的时候,秦以川和荀言都很小心,只拍了照片,没有移动,他们也没有看出来这暗格已经被翻过了,一家人齐刷刷往地上一跪,开始念一种像鬼话又和鬼话不太相同的言语,音调有点古怪,让人听见就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让秦以川直皱眉。
秦以川压低声音:“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荀言侧着耳朵屏息凝神,听了好一会。
荀言不太确定地说:“这似乎是一种祷词,在古时候,会用在祭祀的场景。我只能分辨出其中几个词,他们似乎在……祈求什么东西降临,或者复生。”
秦以川:“原来如此。他们这一家十口人一条狗,根本就不是真的自杀,所谓的自杀,其实是一种献祭,好把自己变成死魂,以死魂的姿态来念这种祷词,就会把自己当成祭品,供养他们想召唤或者想复活的东西。”
荀言想了想,手指微动,一缕淡淡的黑气在指尖打了两个转儿,被提纯成与死魂同根同源的死气,顺着每个死魂的脚边爬上去,这种死气的力量要比死魂本身强大许多,祷词立竿见影地有了效果。
那个奇怪的牌位上的字迹仿若活了过来,开始缓慢地移动,直到最后拼接成一个缩小了几十倍的人影,拄着拐杖,从牌位里走了出来。
秦以川眉头一皱,这人样貌是没见过的,可是身上的气息,竟然带着一点远古时代的意思,只不过已经不知道被稀释了多少代,几乎快感觉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