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镇比他们预想中还要荒凉一点。
这个荒凉不是指普通意义上的荒凉,比如放眼望去全是断壁颓垣。而是一种感觉上的荒凉,走在村里,虽然也有房屋村落,鸡犬相闻,可就没由来地显得特别寂静,村里人的状态,说不好听点,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悲欢喜乐,只是每天活着,仅此而已。
镇上的路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小土路,连柏油沥青都没有。秦以川的车开不进去,只能远远停在村口,然后走路过去。
出事的邱家在比较靠近村子中心的位置,有六间房,是个类似于四合院的形式,三间朝南,两间朝东,还剩下一间是个小南房,可能是存放物品的储存室。院子很大,得有三百多平,因为他们家里既没有养牛羊牲畜,又没有种菜的田垄,就更显得大了几分。房子有点年头了,房顶是老式的黑瓦,四墙是石头裹着黄泥砌成,显得很古旧,整个村里只有一根电线从外面接过来。不过他们这建筑也不算特殊,因为全村都是一样的。
这个村子,就是穷,都得穷得整整齐齐。
房门是木头的,不知道是因为实在上了年头,还是本身就做了什么特殊的工艺,反正门都是黑的,看不出来原本的木头的颜色。
房门都在中间,进去之后就是厨房,左右两侧的房间才是用来住的。这个布局是很多农村地区通用的。
这些房子矮,厨房的窗户小,刚打开门,门里黑乎乎的一片,得短暂适应两秒钟,才能看清楚屋里的状态。
进门是两口灶台,左边一个水缸,右边是木头打的橱柜,柜门已经变形了,里面放着些粗瓷碗。橱柜下方是个同样用木头打的狗窝,狗窝前还放着两个碗,一碗饭,一碗水。水还剩下一丁点,但饭碗里干净得像刷过一样。
这其实算比较异常的情况,一般农村地区养狗,都会将狗窝放在院子里,除非这狗岁数大了,或者生病,又或者怀孕生小狗,仁慈一点的主人才会让它住进屋里。
秦以川撩开东屋的门帘,一股尘土味道扑面而来。
屋子里的床铺被褥都完好无损,各种家具也都保持着正常的样子,虽然人已经死了将近一个月,但屋子里其实还算是干净,唯一的不同就是尘土味道太浓,如果只闻味道,这简直和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差不多。
秦以川:“这味道,最近有死魂活动过的痕迹,而且数量还不少。”
第443章奇怪的日记
死魂和鬼差不多,都是人死之后灵魂变化的产物,只是死魂比鬼要低一个等级,比鬼更弱不禁风,如果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及时投胎,死魂就会像过季的蘑菇,逐渐风化消失,这个时间期限大概只有7天到半个月,命格硬一些的,也只能勉强维持一个月左右。
荀言:“守株待兔?”
秦以川:“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多小时,翻一下,看看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这些死魂不会无缘无故反复在这里徘徊,如果不是房子本身就有什么说法,就是藏着些什么,值得他们惦记。”
屋子简陋,家具不多,想找东西本来不应该很困难,找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六间房,连带着院子里,被秦以川和荀言两个人一起做了地毯式搜索,就算速度不慢,但是等全部找完了,也用了将近两个半小时。
但好在这两个半小时不算毫无收获。
他们找到了一个藏在墙壁里的暗格,里面有个牌位,但牌位上没有写名字,只画着几个符号,看起来很像甲骨文。秦以川把牌位拍照后发给殷弘宁的导师,老爷子仔细辨认之后,说大概是一个人名,但是具体是什么,暂时不能确定,需要翻阅大量的文献。
不过对秦以川来说,只要知道是人名就够了,具体是谁,等晚上见着这些死魂就知道了。
除了牌位,还有一个东西,被埋在院里的李子树地下的,包着一层一层的塑料袋,足足拆出去十多个,才发现里面的东西是个老旧笔记本,这本估计比殷红宁的岁数都大,纸页发黄,风化严重,稍微一个不注意,立刻就裂成碎片。
秦以川和荀言简直把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耐心都耗光了,在屋里关上窗户,打开光亮有限的老式电灯,把笔记本逐页拍下来,又是调光又是调对比度,让拍出来的字迹尽可能清晰,最后转换成pdf。笔记本本身则被收到真空袋里暂时封住,等回头有需要的话,可以送到考古学院。
笔记本前半部分用铅笔,后半部分用圆珠笔的,幸亏不是甲骨文,写字的人文化水平不高不低,时不时穿插几个错别字,但是整体能看得懂。
秦以川和荀言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发现这是一本类似于日记的东西,唯一和日记不一样的,就是写的内容,都是第三视角,好像有人观察着马家人的一举一动,然后逐一记录下来一样。
日记的开头,就是马珅死了。马珅就是五年前马家突然去世的老太太,邱家凤的丈夫。
秦以川:“日记里说,马珅的死,因为老太太邱家凤抢了他的阳寿。邱家凤是个不祥的女人,她迟早会害死马家一家。马珅的死亡时间已经是十三年前了,这本日记,从十三年前就开始记录了。”
第一页只写了这么一段话,秦以川往后翻了一页,但后面连续十几页记录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包括耕种借了谁家几斤的种子,对面牛家人的鸡在自家鸡窝里下了三个鸡蛋,牛家不知道,三个蛋被偷偷煮了吃,顺便骂了一句牛家的牛踩坏了自家地里的十几棵玉米苗,这三个鸡蛋是他们家赔给自己的。还有同村张家儿媳妇下个月大概率要生孩子,自家还得送篮子鸡蛋“下汤”。
秦以川最初没明白“下汤”是什么意思,百度了一下发现是一种探望产妇的送礼行为,属于北方的一种方言。
记录的内容琐碎详细,看语气和内容,写日记的这个大概是马家管家的女人,年纪大概是邱家凤老太太的儿媳妇或者孙媳妇之类的,不会太年轻。只是根据卷宗中的记录,邱家凤的孙子没有娶媳妇,而她的两个儿媳,一个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另一个则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太会写。他们的文化程度,不应该能写出这种程度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