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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第1页）

“佛门慈悲为怀，你说，若是诚心祈祷，西天那么多的菩萨跟罗汉，总有一个会显灵吧。”萧弋浅淡地笑了笑，对秦绯的疑问避而不答，缓步迈入山门后便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拜了弥勒与金刚。

白马寺整座寺院布局方正严谨，建筑错落有致，金剎与灵台比高、广殿共阿房等壮，漫步青松古道、耳闻悠悠梵音，那来来往往的俗世中人，便恍若洗尽纤尘、置身另一重世界。

秦绯在寺院中待上一会儿，也平心静气了许多，和萧弋一起在大雄宝殿前进了香火，随之屏息凝神地走殿内，对着佛陀金身闭目发愿，最后豪掷千金，留下无量功德。

萧弋和秦大小姐也大差不差，该跪跪、该拜拜，动作尽显虔诚，但眼尾的余光，实则一直留意着寺院中进进出出的僧侣与信众。

走了这一路，他从没向秦大小姐坦白，所谓的“求神拜佛”，都不过是幌子。他心不诚、思不净，到白马寺来，实是另有目的，与满庭芳有关，也与豫王萧显有关。

看到萧显身边的几名侍从出现在寺内、并与几个白胡子老僧低声商议着什么，萧弋即知，此前自己心中的猜想，已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以验证。

那位豫王殿下，死乞白赖地在锦衣卫屯所前撒泼耍混，对满庭芳的确算得上是情深不寿，已将自个儿当成了满庭芳的未亡人。他所希望的，无非是他的芳芳一路好走。

在唐赟这员“神将”的帮助下，满庭芳的尸骸，萧显已然到手。依着这位殿下的脾性，免不了要为他的芳芳操持身后事。

具体怎么办呢？必然是到千古流芳的白马寺，寻几位誉满天下的得道高僧，做一场要多隆重有多隆重的法事，以超度满庭芳的亡魂。

再进一步，落实到人身上，白马寺的方丈、大邺天子萧晃钦册的洛阳佛界总理事，了一禅师，以及他的一众师兄弟，就是不二之选。

照这么说，豫王爷的办事效率也挺高，大清早才打道回府，这还没到大半天，就已遣人来了白马寺。那几名王府中的侍从，此时诚恳央求着寺中僧人的，正是为满庭芳做法的这件事儿。

失望的是，这几人没同大师们聊上几句，就被告知，了一禅师此际正与天竺来的浮陀迦摩大士，一同闭关清修。

天子什么时候御驾亲临，二位圣僧就什么时候出关。圣驾没到洛阳前，了一禅师的法相，除了他的关门弟子闻昙，再无人能够得见。

这就又凑巧了，这个闻昙，就是陆家的那位陆公子。

豫王府的几人起初对大师们都还算客气，但得知了一闭关的消息后，都不免心焦气躁，面红耳赤地提高了音量。

这一下，上香的民众们也难免耳闻个七七八八，当即有人议论纷纷。很明显，豫王萧显要为南戏名伶满老板操办法事的决心，从此再不是秘密。

秦绯听到大师们提及闻昙，揪住路过身边的一个小和尚，就向他千方百计地打听起来。小和尚拗不过她，便指了指寺院后方僻静处的佛塔。秦绯两眼放光，来不及和萧弋打声招呼，就往佛塔方向而去。

秦大小姐这举动，萧弋自也瞧在眼里。昨天在小酒肆里悄悄听了秦绯和颜桑的对谈，他对颜家小姐和陆家公子的纠葛，大致也已有了解。秦绯天生古道热肠，总认为颜桑在陆饶那儿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定是去为颜桑打抱不平了。

这头，豫王府的人誓不罢休，还在对着几个白胡子老僧吆五喝六，看情形，马上就要硬闯一禅师与浮陀迦摩大士的闭关之所。老和尚们无从招架，只剩一声声“阿弥陀佛”的叹息。

岂料，这时大雄宝殿两边回廊间，又分别有两方人马到来。而带领着这两拨人的，一位是鸿胪寺少卿纪泱，另一位，当属司礼监掌印温让。

他二人携同身后的随从，俨然也分成了两派。纪泱神情肃穆地来到白胡子老僧身边，紧蹙着眉看看豫王府的几人。温让则行至豫王府几人一侧，虽然表面上脸色温和，但那颗独目中，泛着冷厉的光。

纪泱数月前便受皇命前来白马寺，早与寺内僧众相交，豫王府的几人强人所难，他自是得为僧众出头。

那边厢的温让，却是今朝方才拜会过萧显，这当儿看来，摆明了是来给豫王府撑腰的。

两方人马一时间势同水火，分立大雄宝殿前方空地两侧，相互概不退让。

过后半刻，纪泱和温让又各自偏头、对下属吩咐上了几句，豫王府的几人和几个老和尚，便被两边先行带下。

两名朝廷大员相继出面，民众们也没胆量再瞧热闹，很快稀稀拉拉地散了场。

随后，纪泱和温让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屏退了身旁的随从。自此，对峙的双方，就从刚才那一大帮人，变作了只此二位。

这两位大人，互相瞧着对方的神色，都很不对味。

“子渊……”温让先一步开了口，轻唤一声纪泱。

纪泱却冷淡地偏过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此地人多，有什么话，移步说吧。”

随着温让点头道“好”，纪泱已转身提足，直往林影幽深处去。

白马寺一隅，一片遮天蔽日的苍松翠柏间，有一方清凉的潭水。

纪泱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在潭水边停下脚步。温让便也跟随着纪泱，缓慢在纪泱身边站定。

可是他二人都没发觉，民众中总有些胆大包天的人，全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藐视法纪、为所欲为。

两人从大雄宝殿走到这方清潭期间，就有条黑漆漆的影子，一路悄然尾随。二位大人并肩驻足之际，那影子也已在草木间藏好了身形，远远地窥视着二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