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飐,朕问你,晏之出生时虽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可在襁褓中经历那件事后,他的体况便急转直下,当年太医就曾断言,他很难活至弱冠之龄,是也不是?!”
“……是。”
“那晏之今年多大?”
“……二十有一,比之先前太医所言,已多活一年有余。”
“好,那朕再问你,昨日是否也是你同朕说,晏之怕已不足半年寿命?”
“……是。”
“既然人之将死,朕为他修陵建寝,便是理所应当!你告诉朕,你到底认为朕此举有何不妥?!”
“……”
单论唇枪舌战,徐飐的本事远不如萧晃,几句话就被这位陛下怼得哑口无言。
他无奈之下,便又强行扭回最初的话题:“陛下,江湖凶险,晏之又一身病骨,臣再次恳请您收回成命,不要再让他回往生楼去了!”
“徐飐,你有完没完?!别以为朕不敢将你治罪!”萧晃拂动衣袖,怒而转身,视线却又盯住了不远处的一株老树。
一勺月光洒落地面,照得老树枝叶阑珊,树下蜿蜒凸起的根节上,不知何时,已拱出条颀长的人影来。
萧晃望着那影子,目中的怒火居然渐熄渐隐,背对徐飐道:“怀宁,你想让晏之安度余生,确有一片好心。可你为何不问问那孩子自己的意思?”
徐飐微一侧目,便和萧晃一样看到了那条人影。他当即也沉凛目色,朗声对那人影道:“晏之,你已都听到,就别再躲藏,出来吧。”
没错,这道影子即是萧弋。
萧晃和徐飐谁也不是一般人,自然全都一眼认出了他。
耳闻萧晃和徐飐的谈话皆与自个儿有关,萧弋想没兴致都不行,便悄咪咪地靠近了些,藏身在这株老树后。
岂料萧晃同徐飐二人的音调都快高亢得没边,着实教人头疼,萧弋便故意露了马脚出来,希望能以此吸引这俩人的注意,继而平息他们的争端。
眼瞅此法可行,他便当着萧晃和徐飐的面,大大方方地从树后转了出来,一面抵唇轻咳,一面满怀带歉意地冲二人笑道:“父亲,怀宁叔,我睡不着,就想着随便溜达溜达,真不是有心打搅你们。”
徐飐正要说些什么,萧晃却大手一挥,让他先行离开。
徐飐明白,萧晃这是想与萧弋独处,也不再忤逆圣意,退走出去老远。
萧弋则跟在萧晃身边,和他这位初次见面的“父亲”,并肩走在夜幕下的山径上。
萧晃负手而行,漫天星月映衬下,老态尽显,迈出的每一步,都似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