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位殿下虽然没开口,但在场众人全都领悟得明明白白。
他就想说一个字儿——“滚”。
不料温让仍不气馁,冲那大夫使个眼色,又恭谨地面朝床榻深作一揖:“殿下,恕微臣直言,微臣瞧您这疾患着实不轻,还是请随微臣而来的大夫替您看看吧。”
那大夫的脸色却不大妙,犹犹豫豫着,只是探长了脖子,往黎王那只手上望了望,脚下则一点没挪窝。
温让目露疑色,瞪了这人一眼,这人方才唯唯诺诺道:“掌印大人,实不相瞒,鄙人瞧着黎王殿下所染的,非常像是传染性极强的恶疾。虽不清楚殿下这疾症的机理,但看那皮肉溃败的程度,殿下患病,想来也得有好些个年头了。”
“是这样吗?”温让斜睨老管家王宣。
王宣稍一愣神,忙点头道:“对对对,是是是。我们殿下这病症,初来南海时就染上了,是有年了。”
那大夫擦擦汗,又对温让道:“掌印大人,今日来得匆忙,鄙人也没带上什么防护措施,这、这要是贸然与殿下接触,只怕……”
温让独目一凛:“只怕什么?”
大夫虽为难,却也是个实诚人:“只怕黎王殿下的病没瞧好,咱们的人当中,还可能也有人被传上。此疾凶恶,处理不慎,恐会出人命啊。不若他日,待鄙人做好万全准备,再来为殿下看诊吧。”
随温让而来的几个官员听了大夫这一番话,一个个都面上发青、难掩惊惧之色,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哪知大夫这话,更像是触到了黎王的逆鳞。只见帘帐簌动,那只烂手忽然一记狂舞,便又恶狠狠地丢了个枕头出来。
这枕头同样沾满了血渍呼啦的脓液,说准不准、不准也准,刚刚好砸到了温让身旁的一名官员。这人旋即一声惨叫,也不管自个儿如何失态,踉跄着跑了出去。
黎王砸出枕头,帘帐也必然因此开启一条窄缝,就只那一刻,便教温让瞟见了这人脓疮横生、腐肉堆迭的侧脸。
老管家王宣透过帘帐缝隙,恰巧也瞄到了自家殿下狰狞的半边脸,直吓得心脏一抽抽。他好似想通了点什么,又好似有了更深的疑惑,一张老脸臊眉耷眼的,老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温让就算再淡定,此时也不免惴惴不安,冷着脸蹙起了眉心。
一句话,这位黎王殿下的面容,真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瞧不出一丁点原生的模样来了。
这时又听老管家王宣苦口婆心道:“掌印大人,我们殿下的性子,您该有所耳闻的。再说,殿下生了这病,确然不好与旁人走得太近。安全起见,您与诸位大人还是赶紧请回吧。”
黎王殿下这一身恶疾,的确教人不忍直视,又因王宣在一旁添油加醋,跟随温让的几个儋州官员全都极力附和,纷纷劝说温让快撤。
温让叹了口气,终于放弃和王宣掰扯,拱手与帘帐后的黎王告辞,并深表自责,说自个儿此番唐突搅扰了殿下,实属不该,这便带人离去,还请殿下好生安养身体。他随后又一挥手,手下随从便将所携的诸多名贵药材一并交予王宣。
王宣照单全收,对掌印大人的心意感激涕零,送客出府时,仍不忘回头瞅瞅黎王殿下的床榻,表情还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