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是孤本,为许多年前监察司宋公亲笔撰写的验伤典籍,铺头在书箱中翻找了一阵,方才发现书被陈列新书的伙计不当心放上了书架,匆匆赶去书架前搜寻,便在正看得入神的少女手中寻到了那本手札。
铺头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姑娘,这书已被人买下了,你若要看的话,便看看别的书罢。”
少女停了一会儿,再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却到底未说什么,将书交还给铺头后,道了一声谢,便转身默默离开了书铺。
楚不辞看着她走远,身影即将没入人潮之中,心下忽然生出些许冲动,接过书,在女孩彻底消失无踪前追上了她。
“姑娘!”
不远处的人停下脚步,回首看向她。
楚不辞递出了手中的书,“你的书。”
少女似乎有些惊讶,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书。”
看着眼前一袭素白,她眸光微动,认出了身前人。
“你是方才买书的人?”
楚不辞并未否认,“如果你愿意,我想先将书放在你那里,待你看完后再送回书肆,我会去拿。”
未曾想到她会提出如此提议,少女沉默了片刻,问道:“为何要借我?”
楚不辞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洗冤泽物,当与起死回生同一功用’,重刑验者少,我视姑娘为知音。”
少顷沉寂,伸出的手接过了她递出的手札。
“多谢。”
少女收回手,转身似欲离去,而脚方踏出一步,却又停了住,明净的眸子回首看向她。
“此书艰深厚重,短短几日大约难以读完,我住在北门外的慧心庵中,你若不嫌偏远,可要来与我一道看?”
……
后来,她们相识相知,一同在慧心庵院落中的银杏树下共度朝暮,见满树银杏叶黄了又落,落了再生。
许多年后的某个夜里,她们二人共同剿灭了灏水上作乱已久的水匪,燕回站在清风明月中,抬首望着船头翛然挺立的身影,忽而又问了一遍,她当时为何要将书借给她。
楚不辞回眸看她,逆着风笑答:“会后悔。”
“什么?”燕回未曾听清。
楚不辞自高处走下,回到她身前,抬手将她鬓边吹乱的发轻轻挽起,轻声笑道:“我只是觉得,当时我若不叫住你,往后一定会后悔。”
然而她终究还是做下了许多不可挽回也无从后悔的后悔事。
握着银杏叶的手微微收紧,随即又缓慢松开,仍未黄得透彻的落叶被轻轻夹入了书中。
楚不辞拿过手札,正欲打开书页再看一眼,却听敲门声响,门外传来候吏通传的话语。
“青云君,有人来见你。”
房门被拉开,许久未再露面的青冥楼左使出现于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