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天色已暗,窗外吹来阵阵凉风,点燃的灯火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光影昏蒙,夜里似乎又要下一场雨。
秦澈看了一眼近旁半开的窗,转过身去欲要将窗关上,而隔于当中的小桌却令四轮椅无法再往前去。
他朝前倾过了身,伸出的手仍未能够着窗沿,低首扫了一眼自己双腿,左臂撑在椅侧,借力想要支起身子再探近些,而指尖方触碰到窗边,却感到身子一斜,整张四轮椅不受控地朝旁倾倒过去,眼看便要将他摔落在地。
一只手便在此刻从旁伸来,轻扶过他手边,令将要摔倒的身躯重又稳了住。
秦澈怔了一怔,缓缓抬眸望去,熟悉的清绝面容映入眼帘,摇晃的烛火将眼前身影染了朦胧不清的淡光,窗外风拂枝叶,潮润的水汽漫过眉间发梢,恍惚又将他送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容与……”他失神地伸出了手,似想要抓住什么。
倚于榻上的人顿了一瞬,收回了手,淡淡地唤了一声。
“父亲。”
清泠的话语声打破了所有重叠交织的幻梦,秦澈停顿片刻,目光暗淡下去,伸出的手慢慢收回,方要开口,却似忽然意识到什么,蓦然抬起了头。
“……你唤我什么?”
秦知白低敛了眸未曾应答,面上神色似仍有些倦怠。
“我现在何处?”
秦澈望她一阵,眉目渐渐柔和下来,自桌上倒了一杯热茶放至榻旁,温声道:“下人说你忽然晕倒了,为方便行事便将你送来了东院,我已派人去请姜大夫了,你现下觉得如何?”
秦知白眸光浅淡,“不必劳烦姜大夫了,我并无大碍,歇息一夜便好。”
听她心意已决,秦澈也不多劝,只随口般道:“听他们说你与景儿起了争执?究竟发生了何事?”
榻上人沉默片晌,忽而道:“我要与她和离。”
秦澈一怔,眸中晃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深色,面上却未表现出来,攒了眉问:“你与景儿才成婚半载,怎的忽然要与他和离?”
回答的话语声几分清冷。
“她既已心不在此,我又何必再苦苦强求。”
秦澈反应过来:“莫非指的是景儿前去芙蓉阁之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这却是你错怪他了,景儿前去芙蓉阁是受了你表兄温迎之邀,此事我已训斥过你表兄了,景儿今晨还特意因此前来寻我,就是怕你为此与他生分,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榻上之人冷声打断。
“我亲眼见她被一青楼女子送回府中,且醉得不省人事,又如何能是错怪。”
“这……”秦澈面露难色,不免有些踌躇,“景儿品貌端正,楚家又世代书香,或许只是误会。不如我将他寻来,你再与他好好谈一谈?”
“不必了。”秦知白神情疏淡,“总归从一开始便是另有目的,借此机会倒不如断个干净。”
“另有目的?”秦澈皱起了眉,“卿儿此言何意?”
“世人皆知十洲记图眼在秦家,楚流景体弱多病,与我成婚也不过是为了十洲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