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陆拾遗突然抬头,冷漠地看向燕迟,直言了当道:“说了这样多,可是你想当皇帝?你如何叫我心甘情愿地把江山拱手让给外族。”
燕迟没有说话。
隔壁不知住进了什么人,正在翻箱倒柜,还捶了几下墙,一副不把燕迟吵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燕迟扬声道:“你先睡!”
这下动静消停了。
外面脚步声传来,瀛禾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转头一看,陆拾遗已钻到角落去,畏畏缩缩地抱膝蹲着。燕迟叹气,起身离开,和开门进来的瀛禾擦肩而过,抬脚往隔壁屋走去。
刚一进去,一柄剑就横了过来,直指燕迟的喉结。
剑的末端,被季怀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
季大人这瘸子气势凛然,步步紧逼,一柄长剑,虚张声势地把那夷戎七皇子逼到墙角中去。
燕迟瞄了眼那锋利剑端,无奈道:“你怪谁都不能怪我,当初可是你骗着我,用他的身份同我成亲。你自讨苦吃,可不能拿我撒气。”
“谁要拿你撒气,我这明明是威胁。”季怀真压低了声音,从怀中掏出封密信,对折,搁在剑上滑向燕迟,下巴扬起,命令道,“写的什么,给我念念,我手里的剑可不长眼,你别想着诓我,你家大人我虽认字不多,但也识得几个。”
燕迟将那信一接,猛地欺身上前,擒住季怀真手腕,将其轻松缴械,搂在怀里了。
燕迟轻轻摇头,以眼神示意他大哥在隔壁,继而问道:“自己名字会不会写?”
四目相对间,季怀真只笑,不接招,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态度,看得燕迟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只好找来纸笔,揽着季怀真坐了。
昏黄烛灯下,拓跋燕迟褪了一身杀气,将长发挽起,额前碎发垂下,那执剑拉弓的手,还是头一次在季怀真的注视下拿起竹笔,一笔一画,写下二字,一本正经道:“写好了,这就是你的名字。”
季怀真低头看了眼,嗤笑道:“殿下,季怀真是三个字,你只写两个,可是今夜酒喝多,数都不会数了?”
他认得燕迟的名字,见这二字不是燕迟二字,便猜想不是什么好话,八成是什么骗子,**贼,混蛋之类的。
燕迟忍俊不禁,想了一想,又写下三字,又道:“这是你的名字。”
季怀真看了眼,这次沉默了。
他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不止如此,他还认出燕迟写下一个“村”字。他从前在前线督战,需要看战报,这字经常在战报中出现,虽认不全,但他会让别人念给他听,久而久之,就记得这个字。
季怀真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了。
二人看着这三个字怔神,这三个字离他们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近到只要抛下一切,燕迟可以立刻带着季怀真远走高飞;远到若在此时离开,会有无数人因他们丧命,余生必定日日提心吊胆,活在瀛禾追杀之下,永远也无法到达这心中所念所愿之地。
季怀真突然道:“不可否认,他是个好皇帝,比李峁是,比阿全是,比武昭帝更是。”
燕迟不置可否,正要将纸笔收起,一墙之隔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呻吟。
那又短又急的一声带着压抑的啜泣,似乎是忍无可忍,叫完一声之后便不肯再叫。
季大人久经风月,怎会听不出这动静是隔壁二人在办事儿,他沉默半晌,燕迟也跟着沉默了,季怀真面色古怪,像是怕瀛禾听不见似的,大声道:“你大哥确实是能成大事之人,连傻子都睡。”
燕迟神情微妙,总觉得这话将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陆拾遗是傻子,季怀真是瘸子,还是个跟着他一路长途跋涉从临安回来的瘸子,难道他还能丧心病狂到回来第一夜就把人睡了不成。
拓跋燕迟修炼两年,终是没被季大人耳濡目染,在床事上修炼出厚脸皮来,当即悻悻松手。
正要去别处休息,季怀真却将他一拽,往他身上贴了贴。
燕迟年轻气盛,身上有什么反应根本就遮掩不住,一下就给季怀真抓到把柄,只听他不怀好意地揶揄道:“你们姓拓跋的是不是有什么癖好,看见傻子瘸子就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