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崎扔掉刀鞘随即跪下请罪,“陛下可有伤到?”
“朕无碍,赶紧起来。”景司忆不喜大惊小怪,俯身虚扶元崎,面色如常说:“练了这般久,还是过不了总督军三招。”
元崎拾起刀鞘安慰道:“陛下敢于直面锋利的刀剑已然是勇气可嘉,习武之事不是一蹴即至,除了要时常锻炼体魄,与人切磋亦是进取的石阶,如此见招拆招方能不断精进,陛下适才及时收住攻势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如果总督军是敌人,朕必定当场丧命,连作反应的机会都是奢侈。”景司忆脑海复刻着元崎的招式,瞧着手中的直刃说:“这一招总督军用的是刀鞘,反握刀鞘另一端不会伤及自身,但是刀身不行。”
“陛下说的是,招式是随兵器而定,男子的咽喉处是极其脆弱的,刀鞘灌以内力足够逼退敌人,也足够趁机取命。”元崎抬指指向自己的喉部说。
景司忆凭空挥了两下,刀鸣嗡嗡作响,“换作总督军,总督军会如何化解?”
元崎认真讲解道:“世间招式千变万化,讲究的始终是一个‘快’字,陛下只需以同样的招式便能拆解危机,但是陛下必须反应快速,莫要等敌人有伤及要害的机会再作应对。”
刀身刺入沙地里没了半寸,景司忆手搭在刀柄上,谦逊地聆听元崎的教导,忽闻一阵嘲笑声起伏入耳,二人不由撇头朝声源望去,靶场边上站着十来个人,勾肩搭背地不知道在围观何事,竟忘了皇帝也在这练武场上,举止如此张扬放肆。
元崎眉头紧锁地瞧着这群得意忘形的家伙,欲要放声斥责,景司忆摆手制止了,不温不火地说:“不急,先去看看。”
元崎颔首应是,眼眸里多有几分无奈之色,北衙六军多是京城普通百姓,玩闹起来性情收敛不住,一来二去就容易忘事。
景司忆隔着人堆,视线穿过人缝睹见了站在靶场中心的黑影,温离正垂头丧气地握着弯弓,二人悄然走近些,待在人堆后无声看着,这单薄的身形体态在强壮的士兵里反衬得弱不禁风了,哪儿有点身为帝王近卫的气势。
◇附离狼也(二)
按照惯例,皇帝隔日便会来练武场习武,只要中午还在正阳宫当差的禁军,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能见着陛下,这其实没什么稀奇的,今个就稀奇在陛下身边没跟着李公公。
北衙六军招募的基本标准就是身强体壮,个个进来前不是武夫就是干体力活谋生计的老百姓,他们被朝廷招纳入编,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自是以此为豪,再者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夺下金吾卫守卫宫城的要职,可见皇帝对新军的偏袒和重用,如此一来,难免禁军不骄傲自满。
一群军爷就琢磨着陛下身边的带刀近卫是何来头,身板没他们壮实,还戴着张面具遮遮掩掩,估摸着是不是哪来的高人,真人不露相嘛,没点真本事陛下也不会放在身边。这群大老爷们瞅着人进了靶场,看热闹地纷纷围了过去,就想观摩观摩真本事,岂料这人连箭都射不好,闹了笑话。
温离连射三箭,没一支箭中靶,三支全不给面子地半路萎了,起初边上的士兵憋着没出声,毕竟是陛下钦点的人,取笑他就是在取笑陛下的眼光,猴精得紧,后头不知谁没憋住笑漏了声,这声跟爆竹点火似的整个都炸开了。
温离纳闷地拔过地上的箭羽,没理睬看热闹的猴儿,还欲拉弓再试试,士兵堆里走出来个壮汉,粗声粗气地嚷道:“大人!要不咱教你吧。”
士兵们跟着附和几句,温离抬起弯弓的手垂下,微侧着身淡漠地睨着那大步走来的人,难怪听这话叫人哪哪都不舒服。
吴鸠面上带笑伸手示意温离把弓箭交来,温离瞥了眼粗糙的手掌,指着弓架让人自己去拿。
吴鸠眼神满是瞧不起人,嗤之以鼻地说:“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兄弟心肠好想教教你,你还不领情了。”
温离闻言无动于衷,抬弓拉弦比适才更用力,一支箭羽脱弦扎进了沙地里,仍旧没碰到靶子,好在距离靶子更近了。
一顿操作又是笑料,士兵都看不下去了,凑热闹地叫嚷着吴鸠赶紧地教教人,太丢人现眼了。
吴鸠回头瞪着弟兄们,不耐烦地斥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没看着这大人有脾性么,咱五大三粗的哪能教得起细皮嫩肉的大人,待会伤着人皮肉怎么着?”
温离架起第二支箭羽,蓄力放箭,依旧是扎到了沙地里,引得一阵揶揄,吴鸠抱胸站侧边看戏,觉得这人就是放不下面子,不屑说:“大人这腕甲挺重啊,要不卸了再试试?卸了估计就中了。”
“鸠爷说的是啊。”后头的禁军跟着道。
温离冷眼漠视,第三发的箭羽磕到靶子,没刺稳还是摔落了,他郁闷地捡回箭羽。练武场的风吹动了衣摆,温离张望了眼愈发阴沉的天空。
起风了,大伙都知道马上要下大雨,躁动的性子都因着天气消散许多,陆陆续续走了几个看热闹的。温离的手感来了,趁热打铁地再练三发,风大的缘故把箭吹偏了方向,手指关节也勒得微微发红。
天空忽然惊雷炸响,大风卷起沙地的石子把眼睛迷住了。
吴鸠搓了把眼再看人,温离朝天举弓上弦,瞄准挨雷吓得四处乱飞的白鸟,仅是一箭不偏不倚射穿了落单的那只鸟儿,吴鸠感觉不真实,用力揉了下眼珠子。
温离一把将弓箭推给吴鸠,吴鸠接得有点猝不及防,下盘没站稳踉跄地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