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渐远,景夙咳了两口血,顶着筋疲力尽的身躯慢慢回头,看着地上替他死去的陈苦夏。
留下的骑兵里有人拿着药瓶走来,为王爷做简单包扎。轻骑坐的是当年国公从北境送来的草原马,在黔渡曹甫多用于战场疾行,是无法带上军医行动的,只得自行备些止血的伤药以防万一。
群马疾驰,惊动了整片林子,梅鹤翎追了段距离后仍然没有发现敌军的踪迹。他不了解宁青泽这个人,故而不敢贸然再追,担心真如王爷说的掉入对方的陷阱里。他原地徘徊半柱香,悻悻然原路返回了。
这算个捉拿敌方将领的好机会,可惜来的太迟了,否则拿下姓宁的,打回黔渡就有戏了,那可是指挥黔渡战场的主帅啊。
梅鹤翎放弃追击的决定是对的。
宁青泽就在前面的密林准备伏击。他留下八百余人作后手,假如第一次伏击失败,晋军人数过多,他能在撤退时将敌人引到第二个埋伏圈,能二次减少敌军数量,增加胜率。无奈轻骑的领队是个谨慎的,哪怕再往前百步,这次的截断就不算白费。
梅鹤翎驾马返回,景夙的伤势也简单地处理过。此处离被占领的黔州不算远,防止城中敌军反扑,他们不能久留。那些死去的士兵只能交给林子间路过的野兽处理了。
景夙取走陈苦夏挂在胸口的翡翠,这是他十五岁时送给她的,那会她也不过十岁,为了口饭执意要认他做主,保护他一辈子。
“王爷,我们先去镇子找个大夫。”梅鹤翎不合时宜地打断,“然后不做停留,争取早点赶上前边的军队。”
“嗯,不用去镇子了,直接赶路吧。”景夙将翡翠放入衣襟里,翻身上马。
梅鹤翎偏眸觑了眼,一抖缰绳。
瓢泼大雨还是让他们在偏僻的小镇落脚,镇上的住户听见黔州陷落的风声,这两日也走得走,跑得跑了,能寻到客栈歇息实属是老板舍不得这地方,全身家当就是这栋小楼了。
“知道哪里有大夫吗?找一个来。”梅鹤翎丢了块碎银到掌柜桌上。
掌柜作难地扫了几眼站满大堂身穿铠甲的士兵,怯怯地说:“都跑了,再过几日菜都供应不上,何况是大夫。”
“你不去找怎么知道?”梅鹤翎又添了两块碎银,抬手招来三名骑兵,“跟着他,别叫他跑了。”
“是!将军。”骑兵领命。
楼中连个打下手的小厮也没有,吃饭烧水都得骑兵自己来,如此也好,亲力亲为更安全些。
“王爷累了便先回房歇会,待大夫来了,我请他上楼。”梅鹤翎抱着冷冰冰的头盔,喝了口凉透的茶水。
景夙确实倦了,自京安线破,黔州战事便多,他时常睡不足两个时辰就起,近日愈加阖不上眼,武军屡次试图攻破黔州城门,战事催得越来越急,几乎是靠着茶和酒吊着精神,扛到现在。
“我就眯会,不必上去等了。”说罢,他便闭上眸。
梅鹤翎低低地应了声,看了看王爷,目光转去了客栈的门前,听着急促的雨声,这样一静,他便也心静了。
半个时辰门口传来响动,梅鹤翎手摁在刀柄上,准备拔刀,披蓑衣的掌柜就淌着一身水进门,后头跟着骑兵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带来了?”梅鹤翎起身,揣摩陌生的身影,即便有蓑衣罩着,看身高也看得出身形瘦弱,还有点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