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的性子一向都这般沉默是金吗?”温离落盏,再缓和了空气中洋溢的尴尬,“附大人前些日子得掌摇风令,我便随他入了天机策。天子近臣不好当,他偶同我谈起您,说您要辞官,日日早朝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回到御书房便拿他撒气。”
“这……”沈璞一时语塞,愈发窘然。
温离低眸一笑,本就是闲聊罢了,他轻松道:“沈大人因何固执辞官,可否和我说说,我委实好奇得紧。”
沈璞正襟危坐,双手垂在大腿,正色说:“留在京中于朝廷无用,不如罢官南下,从军杀敌。”
温离笑容一滞,随即笑意越深,他道:“黔渡正在打仗,换条道也算个出路,不过京城遭难,当时随尹卫叛变者数十人,如今都斩杀了,各官职便空缺。沈大人乃太傅之子,陛下看得尤其重,您若走了换作他人,任谁都不足这资格。大人还是三思后行罢。”
沈璞摇头,“我沈璞不是无可替代,秦尧奉公不阿,任中丞要职当之不愧。”
“沈大人。”温离唤了一声,不疾不徐道:“秦尧入仕不足三年,论资历还是薄浅了些。况且,在下以为,陛下执意驳回,并非是出于您的才干,而是一个姓氏,一个血脉。”
“我明白。”沈璞面无神情。
“天家善猜忌,能信的心腹臣子少之又少,您留下想来往后定仕途一片光明坦荡,如若您这节骨眼上离开朝廷,可就得不偿失了。”温离右手始终摆在茶几下方,他左手指腹搓了搓净帕,“最重要的不是官职,是陛下的恩宠。”
皇帝驳回沈璞罢官的折子,温离多少能猜中几分原因。
“为官者,为君为民,若非如此,枉费读的这十几年的圣贤书。”沈璞神情严肃凛然,“若只为陛下恩宠,己身福贵,那就是谀媚之流,更不该留在朝廷。”
温离边听着边倒酒,话音一落,流水声便显突兀。
他放了酒樽,敬佩说:“沈大人悟得透彻,心底定然是清明无暇。”
沈璞罢手,“不敢当,只是想有所作为,不愿意就这么烂在繁华锦绣里。”
“那么沈大人是打算弃文从武了,”温离再为沈璞满酒,“此番抉择亦是为报效国家,我同附大人言明几句,看能否帮您劝劝陛下。”
沈璞不胜感激地说:“那便先多谢温公子和附大人了。”
“客气了,是沈大人的一番话令在下刮目相看。”温离举杯敬到,楼下街道传来几声马啸,酒盏碰了碰,他饮完酒,歉意说:“我的朋友来了。”
沈璞心领神会,撑身起来作揖,“你们先聊,告辞。”
温离也跟着还揖。
垂帘撞得声声响,沈璞在楼道和上楼的岳舟擦肩而过,俩人都多留意了对方一眼。温离咬着盏嘬酒,思来想去。那位的深意太明显,季家昌盛不久,断然不留梅家在京城独大,要寻一个值得皇帝信任的人,当属沈家了。奈何沈璞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离开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