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琉火,其实他不必丢了命。皇太后派来缉拿我们的官员,下的是死手,他们要弑亲王,本王可以为他作证保他一命。”景司沅顿住,犹自惋惜。
温离手持折扇的掌心攥出了一道道红痕,“那你为何不救他?”
“因为梅鹤卿要琉火的命,琉火真正的主子是他。缘何,只能你去问他了。”景司沅看着温离说。
香炉中的檀香燃至一半,温离闻不到一星半点的沁人香味,反而是这氅衣上隐约的气味使他不禁舒了心,他松开了茶盏,温凉的茶面左右微晃,仿佛他适才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温离不会去问梅鹤卿,至少不会因为琉火去追问。
“王爷同在下说这些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不妨直说了吧,在下也好心安些。”温离给景司沅添了热茶,平和道。
景司沅了然,到底是玲珑七巧唬不住,“琉火是梅鹤卿的人,这事只有本王和皇兄知晓。他心术深沉难测,无人能拿捏得住。皇兄根本不知京四家贩卖黑金一事,是他拿此事做交易留你性命,又将你扣在梅宅,是何意没人猜得出,再者你又无故失忆,皇兄都查不出原因,你还是堤防着点。”
“你曾言本王是一块高堂明镜,可明镜只能照进寸地。”景司沅喝口温离添的茶,看着温离的眼睛说:“镜子里是你。”
“王爷要我做什么?”温离也不拐弯抹角。
“本王当初也想救你一命,即便没有琉火没有梅鹤卿。”景司沅托腮道:“是我给皇兄提议,要你参加下一届常科考试,皇兄答应给你一次机会。这中间牵涉的人各怀意图,我希望你取得榜首是要你为皇兄效力,关于皇兄,他自然有他的用意,但你可以宽心的是,这并无谋害之意。”
温离付之一笑,他说:“陛下赦我奴籍,我自不负圣恩。王爷话里话外的,不过是要温离做陛下在梅家的眼睛,梅家如今位高权重,手持三十万大军军权,原本可以做牵制的京四家穷途末路,来年黔渡流民案彻查必是要铲除,若是没了他们两家,梅家在朝中便是一家独大,权势能与陛下抗衡。”
“不管你是不是失忆,你的一双眼睛依旧能看穿本王的打算。梅家二郎和你有一样的本事,不知你两斗起来哪一方会赢?”景司沅哈哈笑道:“可惜本王是看不到了,过几日你便要嫁给梅鹤卿。”
温离也漏了声笑,态度轻松地说:“到时,王爷定要来喝上一杯喜酒,也不枉这患难的情谊。”
景司沅高兴地点头应下,“当然,本王还要给你备上一份新婚厚礼。”
“那温离可先谢过王爷厚待了。”温离举杯敬向景司沅。
二人一同碰了碰杯犹自喝见底,温晚和福贵端着做好的冰糖雪梨进来,见他们聊的高兴,温晚也很开心,福贵放好食物笑眯眯地福身退下。
“哥哥你们笑什么,这么乐。”温晚坐到温离身旁,好奇地问。
温离勺了口温晚做的甜点,欣然说:“我刚知道我还有个亲弟弟,爱读书做的吃食也不错。”
“哥哥……”温晚错愕地看了看景司沅,景司沅颔首示意,他才挪回不敢相信的目光注视着温离,灵动的眼睛就蓄了银光闪闪的泪水,可怜兮兮地咬着下唇不能哭的模样。
温离敞开双臂,温晚才眼泪决堤似的扑进怀里,委屈地啜泣着,小肩膀跟着一块颤,抑制不住地哭湿了温离的衣衫,他该嚎啕大哭才是,但他没有。
哭声只会叫人笑话,会暴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他是一个坚强的人。
温离拥着温晚,安抚地拍着温晚的背。
“这段时日劳王爷费心照顾家弟了,如今能与阿晚相认多亏了王爷,王爷恩德温离心中铭记。”温离感激道。
景司沅咳嗽着说:“阿晚与本王也有一段缘分,倘若你真不在,本王亦然会好好照顾他。”
“既然相认了,阿晚该随我回梅府同住,再叨扰王府,打搅王爷养病委实不妥。”温离揉着温晚的小脑袋。
“也好。”景司沅边说,边用帕子捂着口,咳起来便止不住般。
温晚糊得满脸泪水,鼻涕黏到了温离的衣袍,他看着温离摇头说:“王爷于阿晚有恩,他现在身体抱恙,我要是跟着哥哥离开了,不好。”
温离睨了眼景司沅,欣慰道:“你是想留下来报恩呢?”
“嗯。”温晚不作思索地郑重点个头,哥哥不知道的事,他却知道,王爷只有三年了。
“好,那你要乖乖听王爷的话,要是想哥哥了,阿晚知道怎么做的。”温离答应道:“阿晚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尝过温晚做的冰糖雪梨,温离便不久待。景司沅身体欠安却执意要陪着温晚送温离出府,温离也不好推辞。
望着温离离去的单薄背影,景司沅想起方才的一番话。从前的温离言行举止豁然随心,与他交谈时虽称不上毫不避讳,却也是九成的坦然,会劝诫他不要做冒险之事,而现在,句句含意藏得极深。
“果然,人是会变的。”
温晚听景司沅一阵叹息,问:“裴先生说过,世间一切瞬息万变,王爷是有何想不明白的?”
景司沅指腹推了下温晚的脑袋,哼声说:“你懂什么,能想得开。”
温晚还欲反驳,景司沅发话给堵回嗓子眼,“你哥哥失忆后像是变了个人,怕是琉火的事伤着他了,你以后莫要再提。”
温晚当然明白,“不会,我想哥哥能开心。”
“真乖,我们回屋。”景司沅满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