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了,”玉流低呼着,无意识收紧力气,手背的青筋暴起,她问宋繁声,“师父做了什么?”
宋繁声张着嘴,字音含在喉口迟迟不愿出来。片刻后,他轻叹着,覆住玉流发颤的手:“或许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不是因为师父做了什么,而是……”
玉流听懂了,随着眼眉的失落,手里的力突然就卸了。
很多事都不能多想的,一多想就会发现处处皆是漏洞。
诸如当年李长庚毫无预兆的退隐,诸如宋繁声常年累月的外出,诸如她在拜入师门时所编造的孤儿过去,又诸如李长庚在再见那盒泛黄的书信时颓丧说起的那匹逃跑马驹。
玉流伸手按住仍在不停敲打窗棂的木帘。
静了。
经室再无惹人烦躁的风声,玉流也没了入寺前的杀伐果断,她沉闷道:“住持好本事,凭一块玉就能猜到这么多。”
“非也,老衲只是认出了这块玉的主人,之后的所有都是二位的功劳。”
玉流懒得接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鸣苍凉道:“老衲还是小和尚的时候只想做个红尘外的看客,可惜身不由己,被人推进棋局中走出了甚为荒唐的一步,如今也未能彻底脱离世俗的困境。既然逃不出,不妨帮帮破局人。”
玉流调慢呼吸:“和尚,你这是在赎罪吗?”
“是。玉流姑娘,”不鸣还是第一次这般称呼她,“人的寿命和鸟兽比,太长;和日月比,太短。心智之于体貌,更是缓慢。佛祖都做不到问心无愧,更不用说我这个被困在万丈深渊中的小小无名僧人。”
“听住持这意思,除了苟且偷生,你还做了别的不容饶恕的错事?”
不鸣没答,而是低眉朝她躬身,这在玉流眼中就是变相的承认。
——我未曾去过回天城,未曾见过寒山,也不知那座死寂的山中埋了多少无辜之人,我只是在皇权的授意下,说出了寒山诸魂需血肉祭奠和镇压的谎言。
他说:“老衲这一生对很多人都心有所愧。”其中也包括你的母亲和彼时尚在腹中的你……小时姑娘。
没错过
◎“原来是你啊”◎
许是愧意作祟,不鸣难得大方了一次,给了玉流三位师父,顺带着让福王妃见她的时候都多了几分好看的脸色。
虽说这颗甜枣于玉流而言几近于无,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这笑中遍地虚情假意。
三位师父被王妃亲自请进了灵堂,玉流则被下人请往了赵颐的院子,摆明了要她赶紧带人离开,还不忘让下人提醒她要从后门出去,不要惊扰到任何人。
玉流依言应了,拐过弯绕的小径,推开没上锁的红木门。
从前人多到披件戏袍就能上台的娇养俏公子全都不在,素来拥挤闹腾的院子此时冷清得很,唯一的声响是那凄凄惨惨戚戚的琴音。
也不知道赵颐把那群人塞到了哪里,不过这不是她该操心的。此刻她最该操心的,是这两个极其能给她惹祸的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