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声了然,对弈的双方既已心知肚明,便再没有制胜的筹码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他没死,知道敏郎就是他——知道这个似乎除了她之外,近乎于人尽皆知的秘密。
“我醉酒的那个晚上,估计是被敏郎拒绝太难过了,竟然又梦到了你这个死人身上……”玉流说着都想要发笑,“在梦中,我捡起了一点陈年旧事。”
玉流用力将他拽下来,额头贴着额头,空闲的右手捏住他的耳垂,点在他那滴鲜为人知的墨迹上:“师兄,你知道你这儿有颗米粒的痣吗,小小的,我偶然间见到过。什么时候?当年在万丈峰中你不让我看你腰腹之伤的时候……”
“宋繁声,你怎么有脸不让我看的,你怎么有胆这么玩弄我的,连骗带哄,把我耍得跟个傻子一样团团转!你是不是还很得意,长大以后的玉流甚至比小时候的时瑀还要愚蠢!”玉流越说越来气,恨不得扑上去咬烂嚼碎这个骗子。
她不能。
没有为什么……她不能。
玉流磨着虎牙尖,靠着手指的用力捏疼他的耳垂,纾解闷在心头久久不散的怨怒。
宋繁声嘶了一声长气,没有阻拦由着她胡闹:“人在河边走,我也湿了鞋。幸好,只湿了一只。可我想着两只鞋子也是成双成对的好,因此,我主动跳进了河中。”
——我清醒地走进了你设好的陷阱中。
无人明说,两人之间默契地走入了有来有回的博弈。
玉流挑起眼尾,手舍得松开了:“师兄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却还故意装作不知的秘密。
“病中,”宋繁声站直,慢慢道,“那场急病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太久没有睡个安稳的好觉了,沉眠的那几个时辰中,我也想清了一些古怪。”
他走上了一步,他们靠得更近了:“你病好醒来后的那一日,主动到过了头,让我也沉迷其中。可是我的玉流不知道她在师兄面前,根本藏不好心事的,总是有仇当场报。你的那一口,咬得倒轻。”
宋繁声沉沉笑着:“故意不关紧房门,故意要在门口和章囚说话,故意要说得那么清楚,不就是为了让我听见吗,师妹。”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多好啊,连梦对你我都是仁同一视。成也故梦,败也故梦,”玉流仰面,发颤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所以宋繁声,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宋繁声抬手,抹去从她眼角滑落的泪珠,喉结艰涩地滚过,他扯出笑:“凭我是你的师兄。”
他在岔道前,没有选择那条触手可及的正确之路。
我的玉流今日已经遭了太多的苦,我不能再逼她了。
“呵……哈哈哈哈哈,”听见这样的答案,玉流不禁放声大笑,笑得眼泪如珠帘乱落,“你在说什么蠢话,你就这么想要我来承认吗!宋繁声,你怎么能这么的混账!”
她拉下他的手握紧,带下他的肩,走上了最后的一步。
牙齿磕碰到牙齿的瞬间,满嘴发酸,酸得玉流想反悔了。
比她更快,宋繁声在极短的怔愣后扣住她的后脑,交换了漫长的一口气息。
这是一个不太干净的吻。
玉流狠心地咬破他的舌尖,血味又腥又苦,她没有退开。
牙尖研磨着血肉,她在心中驳回他的回答。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