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不再理会他。他驱马奔出十余米,指着左侧青州、上饶的列队开口说道:“你们,曾和我父兄肝胆相照,生死相托。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这个狗官,比那个狗皇帝更清楚。为了河洛,我寒家人从不俱死。多少年来,沙场浴血,舍生忘死。他们是将军,没有死在对敌战场,没有死在敌人的刀箭,却死在自己人手里,还要被这些可恶的权谋者冠以反贼的污名!我只问你们,这样的河洛,这样的君王,还值得你们今时今日在此舍命追随嘛?”话音刚落,二哥怒喝一声,高举一柄长枪率先开始了冲锋。大队人马山呼海啸,紧随其后,奔涌而出。与此同时,我纵身一跃,将一柄长枪奋力掷出。长枪立即穿透石右之的脖颈,将他死死地钉牢在马前丈余。与此同时,丁雷和王平同时扑向卢洪,王辉杀向卢之。擂鼓声、呐喊声、刀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兵士们如无头苍蝇乱窜,乱中忽然有人居中高喊:“别乱,列阵。”林二娃组成的盾队早在我掷出长枪之后,快速向我移动,我却毫不迟疑,腾身踩在一兵士的头顶,在林二娃的惊愕中,反向着卢洪飞掠。早在举事前夜,我无意间听说,围剿大将军府,卢洪立了首功。是他第一个冲进烧得面目全非的大将军府邸,先砍了已几近昏厥的大哥右臂,再将剑没入爹爹前胸。一路上,我都在琢磨,如何在击杀石右之后,能在第一时间突破重围,将计划中的先与盾队会合,改为先找到卢洪,杀了他。一看我计划有变,林二娃反应迅速,指挥着盾队将盾牌斜甩,砸进人群,为我趟出一条血路。趁着混乱,我捡了盾牌,持了腰间软剑,横冲直撞,飞身扑向卢洪。正在此时,身后远处传来一声诡异的奸笑:“你们以为,我真的,被杀死了吗?”回头一看,石右之身边一人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军帽,露出白生生的面庞。林二娃的尖叫声:“石右之!”就在我愣神之际,一道黑影迅即闪至我身后,一柄长剑悄然袭来。我低头俯身躲过偷袭,长剑擦着盾牌而过,划出闪亮的火星。原地一个急身飞旋腾空,便是一个反手直劈。软剑砍在来敌手臂的护甲上,迅速弹回。我借势收回软剑,一个凌波大挪移,绕着黑影就是一个大回旋。剑尖在他的脖颈划过,人头飞出去数尺。在兵士们目瞪口呆中,我回身站定。此前在石右之左右之人纷纷取下了披风,露出清一色的黑领红边的战袍。这是河洛一等亲卫的标识。怪不得石右之托大如此,原来有高手护阵。他们手执一柄柄五尺余长的银枪,拨开周围人群,划出一个严丝合缝的保护圈来。中间一人,一声奸笑:“我原来只说防着王大人,没想到,还有人混在我的队伍里。也好,都收拾干净了,才好放心。”林二娃的盾队收势站稳。他们面对着周围的千军万马毫无惧色,迅速合拢,继续缓慢而坚定向我靠近。我的任务是务必要杀了石右之。如今,既然石右之还没死,我的任务就没有完成。一念至此,飞身抢了马匹,调转马头,持了盾牌,直入保护圈。银枪队很聪明,并不出击,只确保圈外三尺无人能近。他们想得没错,只要能护住主帅,便能反击。知其用意,待得近前丈余,我弃马俯身滑至保护圈前,未等马蹄和长枪落下,左手盾牌点地,右手软剑合身横扫马腿,飞速躲开纷乱倒下的马匹,一个瞬息,冲入了保护圈内。“是……是你……”石右之鱼泡般的双目鼓鼓,眼神一点点灰暗,直到人怦然倒下,嘴还张得大大地。他的咽喉处,插着我的软剑。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大人!”拔出软剑,还未来得及抽身,两支长枪尖叫着穿过人群的间隙,直奔我而来。待要躲闪,左右银枪齐齐斜刺过来。我命危也。不及多想,硬着头皮向侧面长枪倒去。左臂被枪头勾住,软剑却趁势缠了上去,忍着脱掉肩臂血肉,人却脱困翻身踢落敌将上马。还未坐稳,便被迎面一掌,击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忍着疼痛站起,擦去嘴角鲜血。飞身而来的黑影站定,拔出腰间长剑,寒声狞笑:“我道是谁,竟有这等本事。原来是你,来得正好。”被人识破。我索性扯了头巾和面皮,露出乌黑的长发。“没错,我寒嫣然,杀回来了。”眼前之人才是真的卢洪。那么刚刚叫阵的,是他的替身了!看来,今日此役,他们并非全无准备。,!只是,都有失算。我们没料到他们会临阵隐藏。他们没料到我会从南国反戈一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手中之剑早已跌落,我索性赤手空拳迎面扑了上去。一个凌波大挪移,先向左,再向右,一闪,冲到卢洪身侧,一个急身旋转,躲过他的长剑,便是搏命一掌。我被弹了回来。手掌一阵锥心疼痛,鲜血直涌了出来。扯了腰带,将手掌缠住,索性脱了累赘的长袍,亮出一身精干的短打。他一个侧倒,迅速站了起来,仍是一脸嗤笑。“对付你们,我早有准备。”他说得没错。他的铠甲很特别,甲胄里竟然藏有利刃,近身力搏时须得小心才好。我屏气凝神站定,伸开双臂,将真气汇于双掌,徐徐而有力地向外推出。地上,尘土呼啸而起,打着圈向前推进。我凌空而起,闪身冲了上去,对着前方的黑影用力隔空一掌。“砰”的一声巨响,他人飞了出去。地上,是他的长枪划出的一道深深的伤口。这一次,我得手了。只是,刚刚那一掌也耗尽了我的心力。喉间一股腥甜直涌上来,脱口喷出大口鲜血。我,不敢轻易示弱,故作镇定地站稳,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不远处,卢洪总算稳住了身形,见我如此,狡诈一笑,提着长枪不由分说就要搏命一击。眼看着卢洪的长枪将近,双腿竟半分都挪动不得。我命休矣。千钧一发之际,耳边响起雷子熟悉的声音:“别怕,我来了。”大喜过望,人却在须臾间迷茫。前方,林二娃的盾队再次遇到了有力的阻击,他们不得不背靠背,正面迎敌。而雷子,他的大刀缓缓地从手中跌落,双手紧握住卢洪的枪柄,而枪头,竟直直地插在他的左胸。这一幕,被飞奔而来的王平看了个正着。他的惊呼,混着雷子的呢喃,在我耳边爆炸开来。我不知所措地抱着替我挡了一枪的雷子跌坐下去。拼了命地去捂雷子的伤口,鲜血却顺着枪头不断涌出,它们染红了他的战袍,也染红了我的双手。我害怕地说不出一个字来,脑子里一片空白。雷子竭力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嫣然……喜妹……喜妹和儿子……我……我拜托……你……别……难……”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越来越黯淡,身子越来越冰凉。别睡!雷子,别睡!我拼命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终于,我“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雷子,别丢下我。”:()月是云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