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的人两边受敌,司晨佯败,他们立刻就要回援。这时候兵力不足,原先隐藏的实力全数使出来,宛如一记重锤砸在残兵脑门,自然一击即溃。
司晨的队伍趁热打铁,与凯斯的人两面夹击,吃掉剩余的队伍、恢复交通,紧接着就兵分两路。一路急行军直奔温莎核心地区救祁连他们,另一路则去了北爱片区。
北爱是海岛,此前一直作壁上观。好在奥德里奇的副官是北爱人,这家伙打赢后一路飙船回了老家,据说他站在船艏上慷慨陈词的样子颇有斯巴达勇士出征前大长老的风范,而那些像海鸥一样在桅杆上闪展腾挪的战士居然放出了更大只的水系精神体。
可以说,温莎是被四面包围的,北爱在西,燕宁在北,威尔的游骑兵绕远穿插到西面。南方又是一片海,被北爱的另一支精锐舰队围追堵截。如果放在之前,这是四面拱卫的王城之地;而如今硝烟四起,反而被围困而脱身不得。
北爱还在海上漂着,这个汇报是奥德里奇代副官做的。
在这个温莎佬嘴里,英雄事迹有种莎士比亚的咏叹感。其实他们的海战打得更像海盗,甩着弯刀上蹿下跳,但那种谜之好笑的场面被他描述得悲壮苍凉,尽管两面夹击之下,根本没打两下那群不擅海战的旱鸭子就投降了。
莫林精于算计,但是相比延续千年的合作机制,他一人还是太弱。
因为祁连他们潜入前拿掉了温莎站,主力部队行进十分顺畅,是以陆千里做好的“掉皮掉肉不掉队”的觉悟毫无用处,有点虾兵蟹将都被先遣部队清干净了,老头子在车上居然一觉睡到了温莎。
接下来就到了核心区。
无常和阎王关于温莎部分推进的汇报都很清楚,毕竟一个跟着祁连打了前半程,另一个打了后半程。两人大致说了下哨兵折损的情况,数字不算太大,但是总归是有二十多号人。
“有个问题,你们是不是回避了,”凯斯口气颇为为冷硬地插话道,“那些向导,是不是没有满十八岁?他们是哪儿来的?”
“莫林抓来的,”阎王老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一大家子谁不是劫后余生,就她臭着脸,汇报的时候连翻译器都不好好戴,“怎么了,里边有你孩子?”
凯斯不依不饶:“既然是莫林抓来的,为什么会帮你们?你们连温莎话都说不好,他们怎么会信任你?”
“哎你啷个回事?”陆千里拍案而起,“啷个有你楞个说话的?”
凯斯依旧敌视他们,斜着眼睛讥讽道:“你们燕宁人唯利是图,没有好处的事情,干嘛要帮我们温莎?就算你们不来我们也要继续抵抗下去的,你们无非是看见了他积攒的向导资源,想来抢人吧?别忘了,我们是属人管辖,从白雁到那些未成年的小向导,我们一个也不会让!”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阎王马上就要掀桌子了,怒道,“兄弟是我们死的,武器是我们出的,钱也是我们找来的,你算老几敢在这哇哇叫?”
“那些小孩不应该回家吗?”无常都憋不住了,跟着吵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来这儿也不是帮你的!”
凯斯对着奥德里奇和麦卡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说:“你看,燕宁人都是骗子。”
奥德里奇喝水,麦卡格里尔低头,两个男人沉默不语。
“妹妹,叔叔问哈你,你是不是遭哪个不开眼的哈麻批骗去当婆娘又遭人甩了哟?”陆千里一到了输出的时候就满口渝州话,“你嘞个批疯不得乱发,我们要你那些娃儿爪子啊?向导头有我们的人,你嘞是啥子意思嘛,我们的人都不给撒?”
“我可不觉得那些孩子里有你们的人。还是说,你们想袒护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我日你妈!”
“不关我母亲的事!我的儿子,那么优秀的向导苗子,死在他手下了!”不知道凯斯的翻译器里翻出了什么东西,她怒目圆睁,“那个残忍的魔鬼!我不会放过莫林,也不会放过他!他迟早要下地狱!”
祁连抬起头,细细看了一眼她。失去幼子的母亲宛如一只发怒的野兽,又或者她早已经过了最暴怒的阶段,现在只剩下满心的仇恨。
没有人会苛责一个悲伤的母亲。
无常一向不太会吵架,只能愤怒而无力地说:“他现在还躺在医疗车里没醒呢!你嘴下积点德!”
“你这么维护他,你是他的哨兵?你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吗?难道他不止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这才让你们为了他——”
“他是我的向导。”
祁连突然出了声。
他自从进了帐篷一直都是沉默的。温莎需要他的解释,但燕宁知道现在让他开口是件极度残忍的事情。阎王扯着他,气急败坏地说让我来跟这个坏女人吵架,但是祁连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缓缓地站起来,姿态因为背上的伤显得有些僵硬。他极其轻微地吸气,仿佛那仅仅是一个扭伤。
“你的儿子,我见过他。”
祁连摘掉了翻译器,他是跟着莫莉一起生活那么久,本来就不需要那东西。
“他像您一样,是个勇敢的战士。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凯斯的眼睛突然红了。
“被抓去之后,他和几十个孩子一起被关在笼子里,又被扔进弹坑,与我一起经历了考核。通过的上了战场,没通过的就去了天堂,最后剩下的,才到了白雁那里。”
祁连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
“我曾经怨恨那个把白雁折磨得不人不鬼的老师,可后来我才知道,也正是因为他我才有缘见到我的爱人。白雁是个温柔的人,他为了让孩子们活下来已经尽力了。如果你一定要怨恨什么人的话,请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