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权、皇位都在自己手里,他又能如何?难道毁了魏家数代基业?他只能死不瞑目地忍了。这辈子不用他这么忍了,现在就送他上路,也免得日后殚精竭虑。
魏肃神色不动地走出书房,王彦等他离开,才入内道:“郎君真要出手吗?魏彦在幽州镇守多年,岂是魏肃能抵挡的?”
魏肃之前从来没到过幽州,在幽州军中也没威望,就算魏彦死了,他能管住幽州军?
萧珩淡淡一笑,“这些都是他要费心的。”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好,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谈合作?
王彦道:“我去查刺史府上的账册。”朝廷也会往幽州派官员,即便作用不大,但很多时候账册细节能反映很多问题。
萧珩微微颔首:“去吧。”
当萧珩在幽州跟魏彦虚与委蛇时,京城这边齐王越发春风得意,城外难民虽多,可他到底是去过宁远县处理过灾情的,到底有几分经验。
关键是当初跟着他去宁远的那批属下经验十足,所以这一次灾民安置妥帖,莫说是像之前的流民暴动,内城甚至连声息都不曾感觉。
这些灾民都被安置城外统一管制,每天一碗粥,死不了也活不好,只有一些身强力壮的可以入城里找活干,得来的工钱也顶多能稍稍糊弄些肚皮,想做其他事是不可能的。
华夏民众自古温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想着造反,这样给了一线生机,大家都忙着挣扎求生,自然也就安安分分的,不会闹事了。
齐王这手完全是当初照搬萧珩安置难民的法子,法子是用过了,但架不住有用,这一手漂亮得让天和帝在朝堂上赞许了好几次,就连朝臣都挺满意。
天和帝同齐王父慈子孝,关系极好,但在太子看来却碍眼之极,他现在已经彻底被架空了,朝堂上几乎都没自己的人手了。
太子自嘲道:“岳父,看来孤这太子之位,迟早要让给六弟了。”太子是嫡长子,已快而立之年,原本身体都已微微发福。
可这段时间接连打击,让他迅速消瘦,倒是恢复了年轻时俊秀的容貌,当年他也是天和帝最宠爱的儿子,诸皇子中身份最高贵的,其他兄弟见了他都要称“臣”。
可现在呢?老六一口一个老大,半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太子气急败坏,却又不敢显露,他已经够得父亲厌弃了,不能再多一条不友爱弟弟的罪名。
杨温也跟着苦笑连连,太子早年是天和帝最宠的儿子,太子妃自然也是他精挑细选的,杨家虽说现在势力比不上郑家,却也是正经的世家。
太子妃身为嫡长女,德容言功无一不好,册封太子妃后也贤惠得体,侍奉公婆、照顾子嗣、弟妹,无不妥帖,莫说是天和帝,就是郑皇后都觉得这儿媳好。
奈何人太完美容易遭天妒,年纪轻轻就走了,杨温想到早逝的嫡长女就心如刀割,太子想到亡妻也感慨不已。
他迄今没有再立太子妃,一来是为了继续拉拢杨家;二来是选中的继妃跟亡妻差得太远;三来也是怀念亡妻。
“储君废立是动摇国本的大事,陛下不会如此的。”杨温贫乏地安慰太子,“殿下千万不要多想,您是嫡长子,祖宗规矩就是嫡长继位。”
太子冷笑一声,“嫡长继位?从古迄今,有几个皇帝是真正嫡长继位?”
杨温无言以对。
太子轻叹一声,“我现在能仰仗的也只有岳父了。”杨温默然,太子也不强迫他现在回复,只意味深长道:“郑家现在越发势大,再下去恐怕京城世家,就只有姓郑一家了。”
杨温闻言脸色微变。
太子不再言语,而是起身离开,他依旧是深夜暗中拜访杨温的。其实这事瞒不过禁廷尉,但是萧珩压着没人上报,天和帝也就不知道这事了。
杨秀等太子离开后,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
杨温长叹一声,吩咐儿子道:“过几天找个机会,把三郎一家赶出京城。”
杨秀一怔,三郎是他的庶子,自小聪慧伶俐,年纪轻轻就考上了进士,杨温、杨秀都爱若至宝,甚至都舍不得让他外放,怎么父亲改主意了?
杨温说:“家里总要留一点血脉的。”三郎聪慧,之前压着不让他离京,舍不得只是其次,主要顾及着上头两个嫡孙,他们也没什么错处,怎么能因三郎聪慧,就把他们打压下去。
嫡庶不分是乱家大忌,但现在不一样了,杨家一旦出事,能逃得了也就是庶支了,三郎又聪明,说不准将来杨家复起就靠三郎了。
杨温的话让杨秀脸色大变,不过他也是经历了不少事的人,激动片刻,便起身说:“我去安排。”
杨温眯着眼睛看着跳动的烛火,喃喃道:“风雨欲来啊。”
逐渐风起(七)
“风雨欲来啊。”崔氏站在廊下,看着阴沉沉天色,回头吩咐孙女说:“今天别带孩子出门了,一会就要下雨了。”
萧玥点点头:“让他们先在廊下玩,等下雨就回屋。”说着就让人去搬积木给孩子玩。
这些积木都是她让匠人一点点打造的,虽说现在染色技术不发达,木头是原色的,但原木色也好看,尤其是搭建成各种建筑、图形就更好看了,别说两个孩子,就是大人都喜欢玩。
崔氏看着在廊下啃积木的两个小娃娃,欲言又止望着孙女,萧玥注意到祖母的目光,抬头问:“大母怎么了?”
崔氏斟酌地问:“玥儿,大郎这次外出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崔氏一开始就知道,萧珩让阿玥都来山上,肯定是有事,但这些天都过去了,京城也没太大动静,甚至连流民都安安静静的,这非但没让她放心,反而更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