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面上带了几许困惑,裴行上前握着她的手,微微地深吸了口气,似鼓足了勇气般,抬眸望着她,温声坦白:“我知道,你不在乎名分,更不在意俗世所言的声誉贞节。我同样清楚,你表面待我温情脉脉,好似接受了这里的一切,然这到底不过是?虚与委蛇,你仍谋划着想要离开。”
他此言一出?,慕汐又是?惊诧又是?困惑。她惊诧裴行之竟能这般平和地道出?她真?实的目的;她困惑他此言此行究竟为何。
顿了半秒,男人虽仍维持着面上的那份平和,然低醇的嗓音却几不可闻地含了几许嘶哑,他隐忍克制地继而道:“我实在不知我到底要如何做,你才肯留在我身边,除了你离开我,其他事我都可以尽可能地退让。我知道你毕生所愿便是?行医济世,我虽无法给予你似外头那般的广袤天地,然我愿意在可控的范围内予你一定的自由。因而去堰州之前,我便让周伯买下后门?的这座小院,并将它改造成如你那桃居一般的模样,为你平日出?入方?便,我还特?意命人将它和王府打通。你,可满意?”
他最后那话道得小心翼翼。
见?他鲜有的温和,慕汐亦忍不住轻叹一声?,软了语气,“裴行之,感情一事原不可勉强。你很好,可你我之间皆有不同?的追求,我不可能安于后宅,你也不可能放弃好容易得来的权势富贵,甚至你我的生活方?式都有不同?。”
男人微红了眼眶,抬眸定定地看着她,“你怎知我做不到放弃今日的一切?你我的生活方?式又有何不同??你是?一日三餐,我亦是?一日三顿。行军打仗时,我曾为了活下去,连树根都啃过。你别自?以为是?地一棍打死所有人。”
慕汐无奈,“纵然你现下能放弃一切,可你能保证你来日不会因此记恨于我么?”
裴行之蹙额,“我为何要记恨你?当今圣上便是?我的亲外甥,届时我若要返回朝堂,何人敢多言半句?”
他此言一出?,慕汐一时语噎。
她不知裴行之是?真?的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还是?佯装出?来的不懂。仿佛她说得再多,也不过是?在浪费唇舌。
顿了顿,慕汐转身半撑在坐诊台边,道:“我不质疑你的真?心,可爱不是?非要拥有的。”
裴行之不喜欢她背对?着他,明明她就在眼前,可他只觉她遥远得宛似天边的明月,纵使他拼尽了一身努力,亦够不着分毫。
男人握上慕汐的肩,把?她轻轻掰过来,彼此面对?面地道:“可我裴行之不一样,若不能拥有,何谈爱慕?且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这一世,不管来生怎样,我都随你。”
放屁。
慕汐险些要将这词脱口而出?。
他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谁不是?只要这一世?
虽很想这般怼回去,然慕汐还是?生生止住了话头,裴行之且控着脾气,她不想在当下把?事情闹得太僵。
既是?无解的命题,那她所言再多也甚用?处,因而慕汐转了话题,温声?道:“若我方?才没理?解错,你的意思是?我白日里可在此处看诊?”
裴行之点点头,松开她的肩,抬眸环视周遭一圈儿后,温声?道:“是?。只你不许累着自?己,且碍于你是?本王的侧妃,平日行事要覆着面纱。为你身子着想,每日过来点卯也要有时辰要求,过了酉时便不可再接诊了。你若能同?意这几点,明儿便可开门?接诊。至于诊金什么的,你自?个儿随意,反正开这医馆,本王也只是?想给你个实现愿景途径罢了。”
得到他确切的回答,慕汐有些不可置信。从前妄自?尊大的男人当真?肯退让一步,让她在这里接诊么?
慕汐略略看了一遍,见?百子柜里备下了常用?的各类药材,她明儿只须把?药匣子拿过来,便可开门?接诊。
翌日。
慕汐早早便起身将药匣子取出?,和裴行之一道用?完早膳后,便往桃居去。
只是?坐了半日,也无一人上门?。
此番跟来桃居的,唯得赵嬷嬷一人。裴行之原欲派上四五人过来,慕汐怕极了,便连声?推掉。
见?赵嬷嬷从早站到几近晌午,慕汐着实替她累得慌,便温声?道:“赵妈妈,别站着了。这里并无他人,您略坐坐。”
赵嬷嬷却百般推诿,“娘娘的好意,老?奴心领了。只是?府里规矩森严,老?奴断断不能开了这个头。”
慕汐只得由她去。
疑窦生,醋缸子
第二日。
许是名号还未打响,桃居还是无一人上门。
管砚亦给慕汐带了消息过来,“他们知晓此?事有关娘娘,因而每日来往的书信皆会十分留意。只是还是不曾见有越州来的信儿。”
慕汐闻言,指腹捻着杯扭,茶水氤氲间?,她的动作慢了几分。顿了顿,慕汐方抬眸,莞尔道:“她才?生了女儿不久,许是不得闲儿。也罢,你先下去吧!”
管砚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忙垂首应声:“是。”
慕汐虽这般说,然疑窦却在心里生了根。
论她对阿妩的了解,不管她有多忙,倘或接到她的信儿,必定?会在当日修书一封回寄。
然此?番她等了一个月,却仍未有半点消息传来。纵是送信人途中遇到天灾人祸,依裴行之这样?消息灵通之人,不大可能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她不知是人为如此?,还是当中另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