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相欠?我一时有些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困惑地盯着他片刻,才发现自己的肩膀颤抖得厉害。
即使他说恨我都不及一句两不相欠。恨我,至少他心里还愿意有我,而他想的是两不相欠,想的是彻彻底底地,从此心里不再有我。
“你休想轻易甩掉我,特别是……”我尽力不让嗓子眼里的哽咽影响发声,“特别是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
黑魔王望着不断抽泣的卡莱尔,捏紧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冷漠的神色却控制不住地软和了一些。
总是这样,他暗自轻嘲,只要她一句道歉,一声抽泣,他就怎么也忍不住地想原谅,忍不住地想只要她还在就好,不管下一次,她是不是还会这样地义无反顾地离开。
他竭力地克制着自己,木然地看着她不敢置信,悲伤质询的眼神,木然地顺着她推搡自己的力道后退两步,木然地望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幻影移形消失在宅邸的废墟间。
真神奇啊,他心想,这间庄园总是能恰如其分地映射出他的内心,不管是曾经的金碧辉煌也好,现下的满目苍夷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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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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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不在的这段时间,办公室又重新封锁了起来。然而它并未因长时间空置而荒废,看起来,一切都仍然显得紧紧有条。
精美的银器摆在细长腿的桌子上,静静地旋转着,喷着浅白色的烟雾。昔日男女校长的肖像懒洋洋地仰靠在扶手椅上或者倚靠在肖像框边上打盹。
目光透过窗户眺望远山,捱过漫长又寒冷的一晚,天空与山野的交界线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浅绿色光晕。
串成帘幕的千纸鹤在晨风中轻轻摆动着。邓布利多的肖像紧挨着挂在一边,就在他曾经的宽阔办公桌的后方,湛蓝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外边。
不知道是再见到蓝色的眼睛在肖像框里活动起来更令人悲伤一些,还是再见到仍旧无知无觉地晃悠着的千纸鹤帘幕更令人心碎。
再次回到霍格沃茨,回到熟悉的校长办公室,所见尽是不变的陈设,一切恍若昨日,然而一眨眼,记忆回笼,到底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真可爱呐,”邓布利多顺着卡莱尔的目光,探头望了望画框边的折纸,微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灵巧的手艺。”
“不是我折的,”我小声回道,扫见纸鹤的目光像针扎似的一触即离。我别开头凝望着窗外仍旧笼罩在漆黑中的大片山野,既不愿意瞧见勾动心绪的纸鹤,也不愿意对视了然的蓝眼睛。
从前怎么没发现过,待在这间华丽的屋子里是这么地让人难受,”我忍不住垂下嘴角,设想在这所学校另起一间全新的校长办公室的计划是否可行。
“卡莱尔,人都难逃一死,远远用不着这么难过。而且去到森林之前我早有预料,”邓布利多的语气轻松又随意,仿佛只是在谈论早晨的天气,而不是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魔力的逐渐流失在迅速带走生命,”他轻轻摇着头说,“我本来也没有多久的时间啦。”
“你又计划了自己的死亡……”我干涩地喃喃,“是不是接受牢不可破誓言的时候,你就决定好了?”我眨了眨潮湿温热的眼眶,“你根本没想要用哈利的生命交换……”
邓布利多对卡莱尔的“又”显得有些困惑,然而他没有过多地纠结,“既然结局是无法更改的,那么何不如在死去前更多地体现一些价值?”他的口气很随意,仿佛自己的死亡不值一提,“相比起来,我更担心你,卡莱尔,”他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绷直前倾,“凭着一股热血行事,却没完全计划好后路,要知道,你能出来几乎是个奇迹……就跟你上学那会病愈一样。”
而这两次奇迹事实上都仰赖于volde,他共享了自己的生命,也是他的灵魂带着我走出了门,我苦涩地想,也许潜意识里,自己早就把他当成了唯一的后路。
“我猜汤姆一定对你的擅自行动很生气啰,”邓布利多望着卡莱尔沮丧的表情揣度,“以我对他脾气的了解,想必是大发雷霆。”
月湖森林残垣断壁的景像立即浮现在脑海里,我轻吸了口气说道,“远远不止……他,他说要两不相欠,他不想跟我继续在一起了,”一阵钻心的刺痛涌上喉咙,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连贯的语句,“教授,我想这次……这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原谅我了。”
直到现在,我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就这么分开了吗?在一起这么久之后?
已经一同走过了大半的人生,我理所当然地以为剩下的那半也该共同度过。然而现在仿佛全都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可怕的事实突如其来地朝我袭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毫不留情,更加不可否认,像是被吸干了周身的空气,缺氧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几天来我都几乎很难集中注意力去考虑旁的事。
脑海里反复忖度着他在那个傍晚说过的话,逐字逐句,一字一词地斟酌,希望能从中扣出些许微妙的犹疑,好给自己增强一点信心。
也许那都只是他一时的气话,只是情绪过激之时的口不择言,只是他迫使我对自己莽撞行为忏悔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