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句,他低声叫了段不循什么?不是“不循”,也不是“段随”,静临没听清。
手捏紧了茶盏,静临心里愈发笃定,段不循不允名安的婚礼的确是有苦衷。犹豫不定的是,该不该找他问清楚。
往后一连十几?天,段不循始终早出晚归,从未在白日里与大家打过照面。
临行前一日,他彻夜未归,名安到处找了,一直不见人影。
晚间?,翠柳在里屋收拾行李,名安走进?来,看?着像是有话要?说。
静临想躲出去?,教他们两个说几?句体己话,名安却将她叫住,“娘子,名安有些话想与您说,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静临一愣,“我?”
名安点?点?头,欲说先?笑,垂下眼,平常鬼机灵的模样,忽然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静临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
让他坐下,给?他倒了盏茶,笑道:“你说吧,我听着。”
名安肃了神情,微欠了身,双手接过茶,想了想,道:“娘子,想必您也听翠柳说过,我原先?是个流落街头的小叫花子,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吧,有幸遇到了我爹,这才没有冻死、饿死,跟着他过上了好日子。”
像是在回忆街头流浪的时日,名安微微出神,“当时他也才二十出头,比我如今大不了几?岁。白手起家,说来容易,掌柜的是他,伙计也是他——比现在不知忙了多少,手里也远没如今阔绰。我就这么跟在他身边,跟着他跑船,进?山,南下,北上……一晃十来年,他从来没把我当成奴才,我心里也早就把他当成了亲爹。”
名安缓了口气,看?了眼静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继续道:“我虽出身低微,命却好,是个先?抑后扬的命格,我爹……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他是个苦命人。这些年他是浪荡了些,享了许多常人享不到的富贵,可这些都是他一分一厘赚的,他也吃了许多常人没吃过的苦头,既没有祖宗庇佑,也没有岳家帮衬——他到如今还是孑然一人呢!”
静临猜到他往下要?说什么,心中感动之余,忍不住递了句话,“他也没闲着呀!”
名安一笑,“旁人不知,我却最是清楚,他待娘子有多不同。”
静临垂眸,手指在几?下绕着衣带,“谁稀罕呢。”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大富大贵是他的本事,遇到娘子是他的福气。我这一走,往后他身边就只有娘子了。世?人艳羡的东西,他什么都不缺;世?人皆有的,他却一样都没有。娘子,我心里盼着他也能先?苦后甜,这些……就只有你能给?他了。”
名安说着起身,郑重地长揖到地,“这一去?山高路远,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名安只愿娘子与我爹能恩爱百年,白头偕老,子孙满堂——拜托了!”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稍晚时,外面响起车轮辚辚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大伙都?以为是段不循回?来了,名安一溜烟出门去迎,却是程先生教小春送了银儿回?来。
银儿依旧作“王远志”打扮,打眼看去是个斯文清秀的书生模样,进屋来只见了翠柳一眼,眼圈就红了。
翠柳刚哭过一场,又呜呜地抱住银儿,“你若是个男子就好了!”
银儿忍着泪笑道:“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我若是个男子,也是个没出息的郎中,可不能圆了你官太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