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放纵,但第二日清晨,所有的秦军便全部撤出了头曼城,在城外列阵,留给这座城的只是一片尚未烧完的残垣断壁。乔松藏身在人群之中,由一众将士簇拥着出了城,回到了战阵之中。这一路上乔松很紧张,护卫他的铁骑同样十分紧张,生怕哪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来。不知是否因为白凤和墨家的机关朱雀,公输家的青铜蝠翼一直在天上巡逻,盯着军阵周围的任何可疑之处,因此这一路上倒没发生什么事,乔松安安稳稳的回到了军阵之中。虽然无双受了伤,但是扛大纛也是有护旗队伍的。只是,这一次乔松并未穿他那一身冥夜铠甲,而是换上了普通秦军的铠甲,再加上面甲一盖,天王老子来了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一个才是他。而乔松周围的人,也都是同样的穿着,为的就是防止那个躲在暗处的神箭手突然袭击。回到军阵之中,乔松悬着的心算是安稳了一些。向旁边的夏侯婴打了个隐晦的手势,夏侯婴抬起了手,低喝一声:“出发!”传令兵是收到过提醒的,知晓发令的是夏侯婴,因此并不奇怪,吹响了拔营的号角。清晨,阳光洒在大地上,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芒。数以千计的黑甲大秦铁骑整齐地排列在广阔的草原上,他们身着痕迹斑斑的铠甲,手持锋利的武器,宛如静默的死神。在他们的身后,是燃烧的头曼城。伴随着一阵激昂的号角声响起,铁骑们纷纷催动胯下的战马,如一阵汹涌的洪流,向着朝阳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响彻云霄,仿佛是大地与天空之间的奏鸣曲。……与此同时,头曼城往南三百余里的地方,一支十五万左右的大军同样刚刚苏醒。大帐之中,枕着缺月宝刀睡了一夜的头曼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头。昨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头曼突然被一阵噩梦所惊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在那个诡异的梦境里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凄凉之地,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惧气息。穿过一层层让人心悸的迷雾,一只体型巨大、浑身鲜血淋漓的苍狼出现在他眼前。那只苍狼无力地躺在大地上,它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哀伤,口中不断发出一声声凄厉而又垂死的悲鸣声。这声音如泣如诉,仿佛在向世界诉说着它内心深处无尽的痛苦与不甘。那一幕让头曼感到自己的心灵也被深深地震撼到了,无法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让他不禁泪流满面。他记得很清楚,那头苍狼还很年轻,本来是可以成长为让草原闻风丧胆的狼王的,却不知为何遭遇了那样的大难。昨晚被惊醒之后,头曼便派了亲信赶回阴山去请教大祭司,询问这是否是凶兆。倘若如此,这次大战或许就不能打了。听着外面大军中战马嘶鸣的声音,头曼那不安的心稳定了一些,只有这样的声音才能让他感觉自己是匈奴的王,是草原的王。起身拿起宝刀,提起一旁的头盔戴在脑袋上,步履稳健地走出了大帐,宛如一个草原上的久居王位多年的老狼王,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每一步都散发着威严和狡诈。两侧的卫兵投来了崇敬的眼光,向他们尊敬的大单于行礼。“昨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头曼询问道。他的声音低沉略带些沙哑,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回大单于,一切正常。”头曼嗯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给我弄点儿吃的来,睡了一晚上,肚子都空了。”“是!”头曼走到了驻扎的河边,撩起清水洗了把脸。待到他重新回到大帐,却见到他的左大将一脸焦急的在大帐之外来回踱步着,那模样就像一匹陷入慌乱中的老狼。“呼延牧心,一大早的就来找本汗是有什么事吗?”头曼询问道,大军扎营时的巡逻应该就是呼延牧心安排的。见到头曼回来了,呼延牧心顿时拜倒在地,却一言不发。不是他不说,实在是刚接到的消息太可怕了,如果当众说出来很可能致使军心大乱。头曼皱了皱眉,从他面前走了过去:“进来说吧。”“是,大单于!”“五十步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是!”亲兵们一拳捶在自己胸膛,表示领命。步入大帐,帐内亲兵们已经将食物放好了。头曼也不用别人伺候,大踏步的到长案后坐了下来,给自己的茶碗中舀了些炒米,然后用热奶冲泡了起来:“现在可以说了吧。”“大单于,刚刚收到消息,有一支秦军攻入了王庭。”这话一出,头曼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他无比惊愕的抬起了头,砰的一下拍在了长案上,巨大的力量震得案上的食物都撒了一地:“呼延牧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呼延牧心连忙跪在了地上,以手抚胸:“臣绝不敢欺骗大单于!”“可这不可能!王庭距离秦人长城有两千多里,期间无数大小部落驻扎,便是草原上的牧民都有可能迷路,他们怎么可能找到王庭!”,!“大单于,您还记得我们从王庭一路南下,碰到的那些被摧毁两个部落吗?”头曼眼神一凝:“你什么意思?”“我们本以为那两个部落应当是毁灭在争夺操场的倾轧中,但现在看来恐怕是被秦人给灭了。也只有他们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才会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头曼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心中暗自思忖着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倘若此事属实,那么这支秦军一路从南边杀过来,对于草原上的部族来说无疑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王庭现在怎么样了?摩崖和冒顿又身在何处?”头曼心急如焚地追问。“大单于啊!”呼延牧心顿时泪水流了下来,伤心欲绝的悲呼道:“秦人卑鄙无耻,屠杀我王庭周围牧民,以引城中守军与其交战。大王子察觉到不妥,向挛鞮摩崖请战,不料却在与秦军交战中中了敌人埋伏,力战而亡,壮烈牺牲。而挛鞮摩崖那个可恨的家伙,得到消息后,以替大王子报仇雪恨之名,煽动王庭守军出城与秦军决一死战。可谁知他竟然在关键时刻临阵逃脱,至今下落不明。结果导致我军大败,秦军顺势攻破了王庭。前来送信的正是那些败退回来的守备军队,至于目前王庭内的确切状况,我们还未能得到准确的消息回报。”“哇呀呀”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向头曼,令他情绪失控,愤怒到了极点。他怒发冲冠,大吼一声,猛地飞起一脚踹翻了眼前的长案,咬牙切齿地说道:“挛鞮摩崖,你这个无耻的叛徒!本汗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愤怒之余,却又悲从中来,他的儿子啊,没想到就这么没了!此时的冒顿尚且年轻,而历史上那个备受头曼宠爱的小儿子也还没影呢,因此英武的冒顿就是头曼的心头肉,也是整个匈奴部落无可争议的继承人。可现在,却死了。“大单于,我们现在怎么办?军中那么多将领的家眷,可都在王庭啊!”呼延牧心悲痛的询问道。王庭中,可不只是头曼的家人,还有他们这些人的家人。如今,几乎被秦人一锅端了。按照这些秦人的行事风格,恐怕他们凶多吉少啊。头曼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传令全军,回师王庭!派出本汗的鹞鹰,去找到这支秦人!本汗要用他们的脑袋,来祭奠我的冒顿!”“是,大单于!”头曼的命令很快就传遍了全军,但大军的调动可不是说完成就能完成的,虽然匈奴出动的大部分都是骑兵,调动起来依然需要时间。而在匈奴的左军中,两个草原上的王者得知这样的消息,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表情。娄烦王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下去,看向了旁边的一个人影:“白羊王,你怎么看?”“什么怎么看,大单于让调军,自然是调军喽。”那人回答道。娄烦王无奈的道:“白羊王,这里是我的军帐,不是大单于的军帐。咱们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何必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娄烦王,你这话可是……”“行了,我就直说吧。”娄烦王抬手打断了白羊王的话,道:“当初头曼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强迫我娄烦臣服。在那之后,但凡打仗,我娄烦的勇士都是他匈奴的炮灰。再看那赛罕部,本就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部落,背靠着秦人如今却能和匈奴,东胡平起平坐,让你我都不得不谨慎对待。老兄你的情况和我一样,我就不信,你没点儿其他想法?”白羊王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娄烦王,你说的本王又岂能不知。只是,头曼老奸巨猾,左军之中看守你我的人可不少。再说了,你我的部落就离他的王庭不远,我们总不能舍弃部落不要吧?”“白羊王,你怎么忘了,我们是草原上的狼,天生就该四处游走的。有了窝的狼,那还叫狼吗?你看他头曼,非得建什么城,这下好了,不是被人把留在家里的狼崽子一窝端了吗?”白羊王怔了一下,脸上泛起了沉思的表情。嘟……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号角的声音。白羊王看了眼娄烦王,二人眼中同时泛起了别样的光芒——头曼连王庭都让秦人打穿了,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强大啊……:()秦时颂乔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