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州如今是最棘手的地界,势力已然挣脱了两国控制,本以商人把控,如今军阀占据,霍乱不止,边陲贸易势孤力蹙,如若此番能够笼络留州商贾,打通商道,魏籍定会派兵驻扎留州护卫此道,将军亦可。”江潜思忖道。
“留州?苏赫巴托?已经许久未去过那地界了。”特木尔喃喃。
呼延臻心中了然,如今自身难保,草原内斗不止,唯一能够说服魏籍的只有留州,这是两国的祸端,而此番入京的见面礼,便是途径留州,打通这条商路来。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但却容不得一丝差错。”呼延臻道。
特木尔颔首,也吩咐手下练兵。
江潜算着时辰,起身恭谦行礼,便不再打扰。呼延臻却勾唇笑道:“将军,下一回见面想必便能瞧见丹药了,近日事多冗杂,此事不了,裕都那位的病一日未愈,江先生便一日难寐,如何再为王庭献策?”
呼延臻的手指圈弄着金发,看似百无聊赖。
特木尔远望一眼江潜,他身形萧索,立于天地之间却显毫无生气,不由对言栀起了兴致,“当真是他的弟弟麽?”特木尔心道,却也未曾多想,手足情谊,岂是旁人能够度量的。
稚儿
花樾奉命穿梭在巴彦城中,她本有着边疆血液,因此混迹人群显得并不出奇,草原上的话依稀还记得几句,勉强能够交流,像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姐,羞与旁人语。
她已然在这座春楼旁观察了数日,算着时辰,正是两方松懈之时,远远眺见守卫撒了懒,她换上清凉衣装,携着一位男子进了春楼,竟无一人阻拦。
而这位男子正是自留州赶回的孙澄音。
留州人在巴彦并不稀奇,何况孙澄音样貌举止皆孟浪,倒像是春楼常客,夜夜寻欢的浪子。
“旁人不晓得,那老鸨怎会不认得?你并非这楼中女子,我也是扮作常客。”孙澄音压低声音,他并非头一回,也曾混迹裕都的秦楼楚馆,只是如今却心中不安。
花樾清了清嗓子,悄声道:“里头人多,谁乐意瞧你,只要不盯着看,无人发现端倪。”
孙澄音默默颔首,四下顾盼,道:“这里头这麽多小厮杂役,都是半大的孩子,你可认得要找的是何人?”
“他不在前头招呼,在后院,洒扫院子。”花樾胸有成竹。
孙澄音还是没忍住多瞧了几眼,手臂淤青的稚子,眸光黯淡的孩童,笑容谄媚的少年为客人倒一杯酒,倒是让人瞧着心中直发酸。花樾少时流浪,这样的场面也算见惯了。
“若能将这些孩子都救出去罢了,玩笑话,我瞧着他们就想起留州的那些街坊,孩子们在小巷里撒了欢的跑。”孙澄音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花樾说完,心中略有愧赧,小声道,“连年战乱,苍天无情,能活着就已经足够,吃苦、受辱,这些都无足轻重。”
孙澄音微微叹息,一个女子正瞟见他叹息,以为花樾伺候不周,正欲上前时花樾将手指抵在孙澄音唇边,说些暧昧话,甜腻至极。
“走了。”孙澄音喉结上下滚动,耳廓烧得通红。
花樾一转身,拉他躲进一间厢房,合上了门,“弄些动静出来,免得旁人怀疑。”
“不必,外头锣鼓喧天的,弄出来他们也听不见。”孙澄音走近她身旁,顺着花樾所指望去。一个稚儿衣衫褴褛,正弓着背洗着衣衫,双手搓得通红。
“就是那个孩子,仔细些,左右厢房里都有暗卫,庭院里头那个打水的涓人也是,总共六人,有把握吗?”花樾探问道。
孙澄音沉了沉声:“若是比力气,区区六人不在话下,只恐怕暗处不止六人,我不能挽弓,不能打草惊蛇,如何能够毫无动静地将他带出?”
花樾道:“江大人没有吩咐其他,只要能带出孩童,将他送去留州藏起来便可,什麽动静不动静的,他未曾吩咐。”
“你也倒是恪尽职守。”孙澄音抱臂在胸,不禁扯了扯嘴角。
花樾对地形已然十分熟悉,道:“一炷香后,最美丽的姑娘会出来跳舞,那会儿人声鼎沸,最是热闹,我们在那时动手,然后带上孩子,看见那个狗洞了吗?我们从那出去。”
“你要钻狗洞?”孙澄音迟疑道,“那些人分分钟把我们射成篓子。”
“你不是说拼力气,五六个人不在话下麽?杀了他们,在旁人赶来的空档逃走。”花樾独来独往惯了,头一回与人合作,倒没了主意。
孙澄音暗叹一气,四下逡巡,“你带着孩子偷去那处矮墙,我断后。”
“能行麽?”花樾疑道。
“不行也得行,朔北一战,几万个傀儡都杀不死我,如今还怕这几个小喽啰?”孙澄音转了转手腕,嘴上说着硬气话,可自离开朔北,他与祁燕婵日日枯坐井旁,早已没了生气。
花樾望他一眼,默默点头。
此时,呼延臻正在城头上望气,江潜坐在圈椅中,阖眸晒着日光,内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得平静。
巫医来报,今日可献上粗制丹药,二人始终放心不下,早早在此等候。
“不必心焦,你的伤可好些了?”呼延臻回眸望江潜。
虽不曾伤筋动骨,但戚筠下手极为狠辣,药连着上了四五日方见好转,“无妨,不碍事。”江潜未曾将此放在心上,只巴不得拿上丹药,迅速打马回京。
“殿下”巫医被士兵带上城头,伏身在地,“此人形迹可疑,却又自称是前来送药的巫医,属下拿捏不準,便将他提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