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锦囊妙计没有救出你的旧主,呼延灼死在了邕州大狱里,再投诚其他首领可不容易,说吧,他们让你来做什麽?”江潜梗着脖子,衣衫尽湿,沉坠着。
戚筠漫不经心看着手指,嘲弄道:“肯说话了?”
江潜複又沉默,低下头去假寐,戚筠似被此举惹恼,沖他重重挥了一拳,打在了下颚骨。江潜闷哼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这不一样,是做交易,并非投诚,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不是我这个丧家之犬。”戚筠指尖划过江潜脸庞,语调极为惋惜,“猜猜,最想要你的是哪位首领?”
他未着草原官服,只有金玉加身,草原势力无非是反叛的首领特木尔与呼延臻,二人分庭抗礼,特木尔曾为呼延灼手下大将,手握兵权却不善治理,更不如呼延臻蛇心细腻,可他与江潜隔着的是国仇,纠结之余,岂会早早来此?
可他想起之前与呼延臻对视的那一瞬,如今不加细想便明白了其中微妙。
“特木尔恨你蛇蝎心肠,挑拨两国之仇,多次重伤呼延灼,你若不早早乖顺,恐怕要吃许多苦头了,”戚筠突然笑道:“可我不允,我偏要折磨你,我已买通了狱卒,他曾是呼延臻的人,待会呼延臻便会寻来。”
“你想挑起二人争斗?就凭我这个筹码,恐怕还不够格吧?”江潜哂道。
戚筠擡眉道:“可别小看了自己,他俩势同水火,虽说前不久打了硬仗,二人元气大伤,可不过是看似风平浪静罢了,没有退路的人只需一块碎石便可激起汹涌波涛,我可将全部身家都押在你的身上了!怎麽样,你开心吗?”
四下重归静谧,江潜不动声色。
“不说话?当初为保魏籍无虞,你不惜做局废他东朝之位,幽禁长信宫中,群臣轻信,方才有弑君之机,此事恐怕连言栀也信以为真吧?我如今不过东施效颦。”戚筠笑眼看他。
如此说来,除却呼延臻与特木尔二人,戚筠似是还有其他势力握在手中。
江潜此时开口道:“言多必失,和我说这些做什麽?”
“说了又能怎样?你如今能够笃定我是否有解药在身了?”戚筠吃力蹲下,捡起水盆丢回缸中,“一会呼延臻来,他对你说的话,你可不能对我有所隐瞒。”
缸中溅起水花,戚筠不再理睬江潜,离去时应声携来监牢关闭的铁寒之声,不出半个时辰,呼延臻果然出现在牢狱外。
狱卒与其轻微交谈几句,见侍从掌灯引呼延臻进去,狱卒沖不远处草丛中的同伴微微颔首,那人便要去禀告戚筠。
呼延臻立在门前,沖一旁手下道:“快为他松绑,这是大齐的书生,都以为能像草原汉子一般挺得过这些?”
手下不敢置喙,上前将江潜从刑架上解脱出来,悬挂太久,险些一个踉跄,好在呼延臻一把将他托起。
“知道是套,你还来?”江潜摸了把脸上汗水,身心俱疲,顾不得其他,索性倚着呼延臻行走。
呼延臻轻笑道:“那就不来了?你于我有恩,更是他最爱的人。”
江潜知晓呼延臻对言栀曾有一瞬动情,但知晓言栀心意后便从未提起,也便是因此,此前在朔北时自己方才叮咛言栀,若遇危机便可寻他。
“那你呢?”江潜随口一提。
呼延臻不假思索,夸口答:“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语调依旧高傲,依旧张扬。
走过了人群,草原显现一道车辙,江潜擡眸瞧见一辆马车。
“那些都是我的人,我将你列入朔北一战投诚的官员之中,借你的身份大肆张扬一番,倒是有几个亲信建我将你迎入城中。”呼延臻说道,“虽是草原,但我们的朔城的繁华可不比裕都差,朔城是你们齐人取的名字,我们叫巴彦。”
寒气侵袭肤表,江潜浑身湿透,此时被呼延臻推入车中避风,而他也登上马车。
“你可套到消息?”呼延臻压低声音。
“看戚筠的样子,好像是有什麽筹码攥在手中,否则怎会有如此底气?”江潜轻叹道。
“筹码?还能有什麽筹码。”呼延臻拖着下巴,一时思忖不清。
江潜微微侧首,牵动下颚有些刺痛,“呼延灼,或是你的父亲,是否还有骨血遗漏在外?你好好想想。”
呼延臻蓦地怔住,轻声喃喃:“这我不知,我想想,得派人去搜。”
“不要大张旗鼓,特木尔想必也不知此事,莫要打草惊蛇。”江潜小声提醒,过了片刻,继而道:“这是你们草原的事,我插手不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呼延臻忽地想到什麽,欲言又止,却见江潜早已凝视自己,仿佛早已洞察,“咳咳,”他故做掩饰,道:“前不久收到了花樾的信,信上说言栀状态堪忧,经常忘事,朝晨所说的不到落日便忘,除却几个眼前的伙计和陆相宜等,旁的早已忘得七七八八,据说还常有呕血之症,好在林随意施针后,在她来前不见複发。”
“为何不早说!”江潜按住呼延臻的手腕,神情慌张不已。
“我便是怕你乱了方寸,忘事乃忘忧散的药性如此,他体内血蛊长得太快,与其对抗着难免有呕血之症。”呼延臻缓缓将他的手推下。
江潜怔忡,双眼失了神,“得抓紧时间了,顾不得与戚筠纠缠了,呼延臻,我奈何不了他。”
“你想怎麽做,我能帮则帮。”呼延臻略有些同情。
“戚筠是为了挣取生路而来,草原里只有你和特木尔能够向他施压,”江潜暗忖道,“他一心使你们二人离心,为的便是能够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