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兰香舫随着徐辞盈的逝去也逐渐堕入尘泥,与旁的秦楼楚馆并无异处。
乐妓来得早些,坐在陆相宜对面弹得一手柳琴,泠泠动听,待菜色上齐,歌妓姗姗来迟,向陆相宜赔了礼随即唱些眼下红火的词。
陆相宜夹起一筷子香椿塞入口中。
“频年做事都是如此,时局动蕩,银子也动蕩。”
“你还是做生绢的行当麽?不是说裕都的铺子已经打点停当了吗?”
“别提了,先前托人找了关系,是从前那位的门生,借着人家的势方才拿下的铺子,如今那位下落不明,大势已去,铺子也跟着打水漂喽。”身后人压低声音说道。
“那这铺子便白白空置着?”
那人放下筷子,摆摆手,“瞧着上头那间厢房没有,据说是被宫中的一位贵人包下的,如今督院街将近一半的铺子都在他手上攥着,我那间啊就甭想了!”
“嘶,那贵人是什麽来头,与我说说。”
两人细碎说着,陆相宜难以听清,索性拍了筷子沖歌妓道:“唱的聒噪!赶紧收了赏钱下去。”
歌妓稍愣,见他面色不虞,接过赏银便走,而那乐妓只躯着身,不知是走是留。
陆相宜长叹一声:“弹些清净曲子,先前的那些就很好。”
“是。”
饭蔬食尽,陆相宜缓缓喝着酒,借着酒力侧首望了眼方才那两个食客,二人早已猜拳行令,吃得满桌狼藉。
“那,包一晚上要多少银子?”陆相宜指了指,再喝一口酒。
乐妓手上略加了些力,月琴声盖过陆相宜的语调,她方才温言道:“那厢房本是花魁徐姐姐的,人走如灯灭,如今贵人用着,我们实在不敢再外借旁的客人,实属无奈,今日贵人还在里头,公子慎言吶。”
“贵人?哪里的贵人?宫里的?”陆相宜压低声线笑道。
乐妓不由脸红几分,微微颔首,“贵人姓郑,奴只知道这麽多。”
陆相宜将酒饮尽,将钱袋抛给了乐妓,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守口如瓶,“多谢姑娘,下次再来寻你。”陆相宜故作孟浪般虚握乐妓的手,随即拂袖抽身离去。
郑德张是一个多时辰后出来的,此时陆相宜早已换了行头,他压低斗笠,在脸上抹了灰,佯装晚归的脚夫。马车辘辘,好在走的不快,陆相宜能够跟上。
穿过西大街,绕去尚善坊,再是□□街、督院街、蛟塘巷,马车停下了,没有回宫,是与宫门截然相反的两条路。郑德张一身酒气,打了酒嗝被扶下马车,谁知马车自他转身便辘辘离去,陆相宜躲藏巷中,见郑德张独自前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一盏孤灯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