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臻收回目光,旋身坐至一旁架起腿,睨了一眼大夫,二人交换眼神后呼延臻继续问道:“早起时可还头晕?吃得进东西麽?可会恶心?睡眠如何?每日吃些什麽?”
一连串的问题横沖直撞,言栀轻声叹息,江潜见他略显不适便一一代他回答,“不头晕不恶心,吃不多,每晚醒来两三次,不踏实。”
言栀侧眸望他一眼,心生雀跃,笑道:“我一切都好。”
大夫诊完了脉便提笔书写,脉案上皆是异族文字,待他辍笔,呼延臻执起方子扫了眼,从药箱中拿出瓷瓶交给江潜,道:“这药是上次一同制的,此番剂量加了些,晚些我同军医交代一声,把汤药换了。”呼延臻难得认真,他仔细看完放下,大夫收拾药箱準备离去。
“两回都未曾听他开口说话呢。”言栀摸着下巴,瞧着大夫露出的那一双疲倦双眼,虽是倦怠但却眸光清澈。
呼延臻微愣,随即勾唇笑道:“他说不来中原话,又是巫医出生,不便说话示人,担心什麽,还信不过我麽?”
言栀还未答话,江潜见他面色不虞,便笑道:“自是信得过的,我让孙澄音送你们出去。”
呼延臻未恼,同言栀的目光交织片刻,随即吹了几声口哨,“我自己出去。”
“哈,这麽多人?”赵醒突然卷帐而入,他瞧见呼延臻眸光一闪,“你来的正好,一会我有事要同你商议,有关呼延灼的。”
“事不宜迟,我们”呼延臻心绪无聊,只想早些走。
“等等,”赵醒打断道,他看向江潜道:“方才请你你不来,便想着是抽不出空子,眼下我方巡视回来,正好来告知你一声。”
“将军有何要事?”江潜温和询问。
赵醒道:“近日日暖,士兵说晚上曾瞧见胡狼,虽说不去招惹倒是也没什麽大碍但是终归还是长个心眼,晚上就别出去了。我刚从谢闻枝帐子出来,你们俩主意多,我还是自己走一趟比较放心。”
“狼再兇戾也狠不过人心,将军与其担忧这个,还不如和我去想法子如何掰开那厮的嘴!”呼延臻略显不耐,箍着赵醒的肩膀就往外走,大夫在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并未多看言栀一眼。
肩膀被轻轻一拍,言栀猛然回过神来,“啊?”
“听见了吗?有胡狼,别出去乱跑。”江潜笑道。
言栀哂笑道:“那我就偏要出去,我还没见过胡狼呢。”
“嘶”江潜蹙眉,嘴角依旧含笑。
“你不让我做什麽,我偏偏要做。”言栀挑眉笑道,俨然一副精神大好的样子,江潜同他嬉闹片刻,半晌二人又相依相偎,絮絮交谈,欢笑弥畅,过了半晌又打闹起来,外头雕树根玩的孙澄音丢了木头,他听不清二人说话,只讶异着瞧了许久。
谢闻枝依旧是不耐朔北气候,纵然春色融融,也依旧觉得心底寒凉,他在帐内略饮薄酒,奈何愁绪愈发难消,索性站在外头吹风冷静。
突闻车行辘辘,木轮撚过碎石,士兵吆喝忙活,他也将视线投去,却见马车拉着牢笼,净明在囚车中打坐默念佛经,最终停在了营帐前。
“这是做什麽?”谢闻枝大步流星,随便揪了个小卒问道。
小卒不敢忤逆,一五一十道:“是赵将军吩咐,让弟兄们把犯人都押送邕州府衙,最近不大太平,将军担心囚犯们趁乱逃跑。”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我看管的囚犯?将军吩咐那是事关旁人,今日也并未与我知会,谁允许尔等自作主张?”谢闻枝略有愠色。
小卒们虽是战场上舔血卖命,但也听闻谢闻枝的名头,心中不由发怵,“将军、将军便是这般吩咐的,说是将所有囚犯一律押送,弟兄们也不知其他,只管效命啊大人还是别为难小的了”
谢闻枝倒吸一口凉气,呼吸着平複心绪。
“闻、闻大公子此。”净明倏然睁开眼,抿唇道。
谢闻枝本不愿见他,自己并未想好应对之策,此时却也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净明先生。”
净明似乎不愿他如此称呼,垂眸自哂,“大公子不愿信我,可我却真真切切是谢氏旧人,我名谢之悌,大公子幼时是见过我的。”
谢闻枝目光躲闪,转而问道:“您有何要事?”
“这唉,罢了,我本是罪人,不该奢求公子宽赦,”谢之悌愀然,随即擡眸振作,“敢问公子,可有收到陆公子亲笔手书?”
“手书?”谢闻枝顿足,心髒漏跳连同呼吸微滞,他蹙眉问:“什麽手书?我未曾收到,他何时书信给我?”
旧事
“公子何必试探于我?陆公子与我相见时切实说过,待我出京便书信一封,将事由始末告知与您,人出不了裕都,但鸽子总能出去。”谢之悌脸色不悦,但依旧撑着笑容。
难不成手书被劫?
“大人将军有令、我等须得押此要犯”两个士卒互相挤眉弄眼,败下阵来的那个上前沖谢闻枝嗫嚅。
“这是我的犯人!”谢闻枝声色俱厉,见士卒为难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叹息道:“你们将其他犯人好生押送离营,此人由我看守,自会去向将军解释。”
士兵面面相觑,不敢忤逆于他,只好悻悻作罢离去。
谢之悌正欲开口,却被谢闻枝打断道:“少废话了,你可知他信上写了什麽?”
谢之悌一愣,道:“不知,那日陆公子遣千文万贯二人来笠山相邀,我随他们一路到了陆府旧宅,原是公子发现了尚书遗笔,还有一张草草绘制的地图,墨迹杂乱,足见所绘之人心中杂念颇深。我与辛大人将此图描下,先行来到朔北,而那图上终点唯有家主孤冢这孤冢正是我当年所立,原来陆尚书都看在眼中,只是缄默了如此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