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狭长逼仄的小道,就这般艰难行了二三十丈还未见到头,越往里往不见光亮,言栀忍不住将手攥紧了谢闻枝的胳膊。
“怎麽,你怕黑?”谢闻枝冷不丁说道,吓得言栀一个激灵,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听见谢闻枝吃痛长嘶,言栀这才晃过神来,安慰似的在他肩上揉了一把,“你说什麽怪话?我还会怕黑?”
倏然,“嘭”的一声,身后石门合上,两人同时又是一个激灵,言栀此时干脆直接跪在了地上,不知该往前还是往后。
“事已至此,只能往前了。”谢闻枝缓叹道,“还说不怕黑,你终究还是年轻,拉着我的胳膊吧,我们一起走。”
言栀立马攀上谢闻枝的手臂,借着他的力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好在前方的路越发开阔,两人终于可以直立行走,只是四周尚且漆黑一片,谢闻枝想到什麽似的,问道:“你刺杀陆相宜怎麽就不怕了?吃了熊心豹子胆?”
“呃大概大概是你们都指望我来做这件事,我不得不做可能是吧。”说到这个尴尬的话题,言栀又开始结巴了。
只要看得见结果,那便没有什可怕的了,万事皆是如此,人只有面对不知结果的事方才坐立难安。如今往深处走着,没有退路,不见来路,路仅仅是黑着就足够吓人了。
“你看,前面是不是有光了?”谢闻枝指着前路说道,语气轻快。
顺着他所指之处,言栀果然看见了星星点点的一丝光亮,这才放心将手缓缓松开。
“地图呢?谢兄可带在身上?”言栀猛然想起那两张图纸。
“在我身上,只是现在还没有光,看不清。”谢闻枝略有遗憾道。正在谢闻枝想要摸索抽出地图之时,言栀拽着他的手臂向前跑去,风尘扑面而来,他略捂了捂口鼻,但还是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酸臭味。
终于到了一处开阔出,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山水楼阁,与地图上同样的景色映入眼帘,恍若是一片黑夜中的蓬莱仙岛,只是这“仙岛”身处地下,这是一座宏伟的地宫。
言栀虽说早有预感,但如今见着实景依旧颇感惊奇,更别提一旁的谢闻枝了,他俩所站之处是一处崖壁之上,仅供容身的四方角落,让他们不敢再往前一步,唯恐摔落下粉身碎骨。
“这是地宫墓葬?”谢闻枝被眼前景色所震撼,愣愣道。
“不,”言栀此时却颇为镇定,虽说四周昏暗,但地宫中火烛常明,勉强能够照亮眼前的所有景色,“这大概就是酆都了。”
“酆都?”谢闻枝讶异,言栀所说的酆都乃是前朝大争之时,江湖正派淩霄派所建,淩霄派在战火纷飞之时护百姓,守国土,最终在大约一百年前遁隐于世。传说他们建了一座城,藏于世间无人知晓所在何处,那城就好似地府酆都一般诡秘繁华。
谢闻枝向下望去,果然悬崖之下人头躜动,不远处还有打铁之声“叮叮”作响。
“这些人都是淩霄派的?”谢闻枝忍不住问道。
“怎麽可能,”言栀轻笑一声,“几百年了,不死也成仙了,这地宫所困,又如何成仙?你说这图纸是赵府寻到的,那定是今世之人的手笔。”
“你看,这些分明都不是寻常人。”言栀指了指悬崖之下,说道。
谢闻枝顺着他仔细往下望去,果不其然,这才发现了端倪,“这些都是兵卒?”
只见底下的那些人近乎所有都为健硕的男子,大多坦胸露乳,不着上衣,不远处尚且存有一方高台,列阵习武,俨然一副军营模样。
“若是军营,那麽这图纸在赵醒府上倒也说得通了,但若是藏兵所用,未免有些天方夜谭。”谢闻枝稍向前一步,伸手便想扶着一旁的翁仲像。
“别碰!”
谢闻枝忙收回手,顾盼言栀。
言栀抿了抿嘴,颇有些无奈地向前一步说道:“谢兄稍安勿躁,旧时有藏兵谷,亦有石窟藏兵之说,若是有人寻到酆都,有心利用也是极有可能,只是酆都之人素来精通秘术,恐怕此处机关重重。”
言栀盯着那翁仲,细细在心中揣度思忖着,他摸上那翁仲像,直到手探至手臂间时触到了一条细密缝隙,言栀正觉着摸不着头脑,见此缝隙也没忍住会心一笑,他极为轻松那手臂擡起,果不其然,眼前陡然生出无数石阶,顺着崖壁向下生去。
谢闻枝就这般骇异地盯着言栀,言栀也盯着谢闻枝,良久,见无人做声,四周依旧安然无恙,酆都中的兵卒也未曾发现二人的存在,言栀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稳稳落了下来。
他向谢闻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不要说话,跟在我后面。”
说完,他们便一前一后向石阶走去,石阶极窄,没一级都只能容下一步,言栀一手扶着崖壁,一边慢慢往下,谢闻枝却忍不住扶着他的肩膀,不敢瞥那悬崖之下一眼,生怕自己摔得粉身碎骨,大好的前程断送在这就连尸体也寻不到的地方。
“你瞧,那人在做什麽?”言栀突然停了下来,轻声问道,他眼光瞥向谢闻枝时,后者的脸色已然煞白,更别提去看什麽人了。
“什麽?先走再说。”谢闻枝强装镇定道。
言栀只能伸出左手向后够着谢闻枝的腰带,走一步,带他一步,轻声问:“谢兄怕高?”
“不不”谢闻枝目不斜视,只敢看着言栀的背影,更不敢看那底下景色,在言栀看来,这便是欲盖弥彰。
“谢兄莫要看下面,顺着我指的方向,看那个坐在棚户里的人,他穿着一身紫色,并非兵卒,咱们不能停更不能下去看他,敌衆我寡,被发现了恐怕还不如当初就一头摔死。”言栀轻声道,语气中不见情绪,此时二人的心神倒与当初颠倒了一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