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栀冷哼一声道:“我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
“哎呀呀,明天再给你买不就好了!”恭叔霖剔着牙不屑道。
这场面惹得言栀心中满是不快,气得他一拽他的缰绳,单手抽了汀芒一鞭子,喊道:“驾!老头,这事没完!和我回府让我哥哥教训你!”
恭叔霖翻了个白眼,擡擡眉耸耸肩,坐在马上被他拽着走,走无聊了便从他的马袋里抽走那一沓公文,看一份丢一份,待回到相府,恭叔霖正巧丢完了最后一份公文,风一吹过,正好落在了等候在门前的江潜的脚边。
“嘶”言栀后头瞪了眼,捏起个拳头在他面前比划,“找死啊老头?”
恭叔霖啐了口,慢悠悠地下马,“这东西你自己都不看,替你扔了反倒来骂我?啧啧啧,传言都说你言公子相貌如何,偏不说你性情,如此性情恐怕谁说你一句都得半夜砸他家的门。”
言栀懒得理他,被江潜扶着下马,只见恭叔霖一跃跳上了门口的石狮子便坐了下来。
“抢我酥饼不够,还要抢我的位置?”言栀正要上前踹他,却被江潜一把拉住了胳膊,硬生生拽到了他的怀中。
江潜笑着圆场:“带恭先生来府上做客啦?我之前便觉着先生与你性情相似,定是投缘,却不想已然混的如此熟了。”
恭叔霖胡子一抖,冷哼道:“我性格潇洒,你小子却没我洒脱,说什麽性情相似,恐怕是望尘莫及!”
“都和你一样,一把岁数了抢人东西吃?”言栀冷笑一声:“什麽望尘莫及,我看是唯恐步你后尘还差不多!”
说话此番话,他将地上的公文一一捡起,又上了马,江潜正不解着,走向前要去挽留,却听得言栀恼道:“要做客你一人做吧!我还约了谢大人,便不奉陪了!”
江潜插着腰无奈地看着马背上的人如风般打马离去,便是几眼便再看不见人了,长叹一声,“这是又怎麽了?”
恭叔霖还在石狮子上玩着狮子口中的石球,俨然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江潜摇了摇头,无奈地将大门敞开,向以往休沐一样拉了张躺椅坐在门口晒着夕阳。
言栀驾马来到谢闻枝的宅邸前,看着匾额上遒劲有力的“谢宅”二字,不必想便是当朝皇帝御赐的牌匾,敕造的谢宅,彰显着皇帝对谢闻枝的器重,但这器重却不是独一份的,江府,陆府,甚至是工部尚书的私宅都有着敕造二字,魏煦昭向来是广施雨露,他一向乐意看这些苦读入仕的臣子犹如深闺怨妇般争抢圣恩,最后闹得两败俱伤,独他一人身处高堂。
谢宅的守门人见言栀见得多了,自然觉着眼熟,不必等他表明来意,守门人便哼哧哼哧地跑回院里去寻谢闻枝,得了令,他恭恭敬敬地引言栀去向谢闻枝的书房。
这还是言栀头一回来到谢闻枝的书房,相较相府更为宽敞,却没有矮榻供其小憩,盆兰花,两三盆矮脚松,几盆不知名的花草堆叠在一块,夕阳正好透过窗子落在那花草处。谢闻枝当真是爱花之人,侍弄花草早就成了他的头等要事。
言栀顺着夕阳望向那窗子外,却不想瞧见了一间屋子,谢疏林捅破了窗户纸向自己近乎癫狂地招手。
他还没被放出来啊言栀心中正可怜他,却听一阵脚步逐渐清晰,正向自己走来。
“来了,在看什麽?”谢闻枝已然恢複了精气神,眼下的青黑尚且淡淡残留,但却看似与寻常时候无异。
言栀干笑两声:“哈,哈哈,我看谢兄种的这蟹爪兰可爱逗人,不由得多看了会。”
谢闻枝若有所悟,颔首道:“你若喜欢,我便让下人收拾出一盆来给送去江府。”
言栀正欲言谢,却听谢闻枝道:“你随我来。”说完,他便径直走向了书房的长案旁,从垛叠成堆的书册中抽出两张白宣来,递给了言栀。
“这是青梧不久前在赵府寻到的,藏得极为隐蔽,你且看看。”
拿到手的是两张图纸,与其说是图纸,不如说是地图,只是言栀不熟悉裕都全貌,只能大抵在心中估摸着图上是哪一处角落。
“你可认得这是哪?我平日里鲜少在裕都閑逛,愣是寻思了许久也没想出是何处。”谢闻枝说道,神情略有些无奈。
言栀瞧着一张是街道的粗略地图,另一张更像是某处宅子,却又不像是宅子,倒像是处同蓬莱岛诸殿般的景象,背山靠水,这并不像是裕都中的哪处景致。
他拿在手中,一时不敢确定,“这当真是在裕都吗?”
谢闻枝长叹一气,默默点头。
“谢兄于此是如何笃定?”言栀不经意问道,却久久不听他答语,故而话锋一转:“不如问问疏林?”
“谢疏林?”谢闻枝吊起一口气,目光淡淡从言栀身上掠过,“寻他做什麽?”
言栀转眼看了一眼窗外,谢疏林的手好似放弃般垂落在窗外,笑道:“疏林有一项超群才能,那便是走过的路,闭着眼坐在马车上那都认得哪是哪,曾经我还不信,直到有一回”言栀正想提起他俩去寻许先生做簪子的那档子事,突然发觉谢闻枝并不知晓此节,遂闭了口。
“直到有一回怎麽?”谢闻枝问。
“呃”言栀一时犯难,吞吞吐吐道:“有一回与他游览裕都,他提起自己哪都认得,我便让他闭上眼说说如今马车驶至何处?可有弯道?可有岔路?左右分别是哪家铺子?岂料他对答如流,无不可得。”
当然,言栀当初只是问了两个问题罢了,如此说来不由将谢疏林神话一番,但若是如此既能认得地图上所绘何处,又能为他寻条将功抵过的路子,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