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以自己大学时候的基础,跨专业学习虽然吃力一点,但是只要多花点功夫,学懂应该是没有问题,即便是学不透,能帮助冯碧江一点总归不是坏事。
那天晚上,他满脑子都是考研这回事了。他控制不住大脑时时去想它,就像他以前准备演讲比赛时一样,总不由自主地被心里的事牵着鼻子走,一丁点别的心思都插不进来。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先是梦到自己住在一个炉盖上,他想到了天地本为炉的传说,那炉盖像是一个鼓起的帐子,被炉内一波一波的罡风鼓动,不住地上下颠簸着。他又梦见自己住在一间破旧的宾馆里,房间的隔壁在装修,电钻的声音此起彼伏,时而还有木锤打钉的声音。
他有心事的时候就会不断做乱七八糟的梦。
后来,他的身体也如同应付差事一般,梦刚走,他就醒了,像是没睡觉一样。
他起来一看时间,才五点多,心里断然地想,考研培训班是非报不可的了,除非自己能踏踏实实整理一天考研资料,否则再别妄想睡个安稳觉——他对自己这方面的脾气秉性再熟悉不过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拨通了宣传单上面的电话。
工作上,陈渝依旧感到很挣扎。在公司,他总是心神不宁,时常感到焦虑。同事说他总是很有忧郁,似乎总有心事,像一个“意怪”的幽灵。他也有一种难以融入集体的困惑,觉得自己是个离群的怪物。
他的困惑在于,工作只是满足了物质上的需求,精神上他仍然感到困乏。又因为总也得不到别人认可,一种领他沮丧的平庸之感就常来骚扰。
这大概是很多名校毕业的学生都会敏感嗅到的困扰,他们工作之后就被打回了平地,不再被当做佼佼者看待,变成每天挤着地铁早出晚归的微生物,因而心中很不能平衡。
陈渝在工作上其实很努力,但总觉得脚下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他知道即便努力,也难免不会碌碌一生——这并不稀奇。这与学校里的情况不同,那时候,他知道拼命学习就能取得好成绩,可是现在,他的努力大多时候都是得不到认可的——这个世界总是被很多看不到的因素左右着。
他就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像是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他不得不渐渐承认,自己的平淡无奇是最平淡无奇的事了——这对于原本高傲的他不得不说是另一种致命的打击。
一天晚上,陈渝在单位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才往住处走,按照原定的计划,留给他学习的时间少了很多,他因此十分懊恼。他在小区楼下随便吃了口面,就回家了。
严征荣正在客厅看书,看到他回来,打招呼问他吃了没。他说在楼下面馆吃了点。
严征荣说:“你怎么不在家里做饭吃,锅灶都有,又干净又省钱。”
陈渝说:“我懒得买菜洗碗。”
严征荣说:“那确实要耗点时间,但是也不能总在外面吃。”
陈渝想到,他妈妈也常在电话里跟他这样说,要他不要总在外面吃饭。可是,他觉得妈妈根本不理解他。他心里的焦急是身在远处的家人不能体会的,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照顾自己的健康,宁愿以健康换时间。
严征荣的话让他产生了反感,他举着手里的考研资料对他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图个省事,就在楼下吃了。”
严征荣看着他打趣说:“肯定是上学的时候不好好用功,现在要花比别人多的时间来弥补。”
陈渝苦笑了一下说:“以前确实付出的少。”他想起自己以前在宿舍里的表现和林芃菲在烧烤摊骂他的话,觉得严征荣评价的十分准确。
严征荣说:“我以前是个学霸,总考班级第一,现在学这些估计也不难。”他为了不显得自己在吹牛,自损着说:“不过学霸也有学霸的苦,总是不太合群,你们班的学霸也被人看不惯吧?这里面的苦楚你可能不懂!”
陈渝心里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愿和严征荣谈起自己的过往,更没有心思去为严征荣的话作申辩,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
严征荣问他:“你要考研吗?”
陈渝其实没有报名,但是也不想过多解释,就说:“是的。”
严征荣说:“我看你平时工作也挺忙的,你哪里有时间复习?”
陈渝说:“再忙的时候,想挤出时间也都是有的。”他又随便跟严征荣哈啦了几句就回房间整理资料去了。
这个城市有近千万人口,很多人开始每一天的时间都不一样,有的从早上十点开始,有四五点就开始了。陈渝刚工作的时候,每天都是七点起床,现在改到了五点。每天起来后推开窗,他都能看到楼下忙碌的环卫工人和清早为各个餐馆食堂送食材的运送员。
后来大多时候早起他都不用强制自己,到了那个时间就醒了。他心里是装不下事的,一旦有事,睡眠总是不好,有时候早上醒得太早,他怕精神太差,还要强迫自己在床上再多睡一会。
他定了个计划,把微观、宏观两本经济学书上的章节进行了拆分,再排进自己每天的日程里。他把中午休息和晚上下班后的时间都用起来之后,每天也有五、六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因为不用背政治书上繁杂的思想理论,也不用做大量的英语阅读,这样算来,时间倒是比专职考研的人都要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