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口,她?就感觉连鼻子都通畅了,一股新鲜空气涌进胸腔,瞬间头脑就清晰了起来:
“您看,富平到现在,连做什么生意,进什么货,又是怎么卖钱,什么都没说,我们心里也没有底啊。还不如咱家?兰兰卖嗦螺来得明白呢。”
江富平冷笑一声:“卖嗦螺要什么本钱,又能赚几个?子儿,乡下人瞎折腾两下,也能跟我们的大生意比?我们那可是正儿八经要开门面?做生意的!”
“富平说得对?,咱家?卖嗦螺之时小打小闹而已,过?阵子田螺过?季了也就做不成了,这算什么生意。”赵爱金翻着白眼,表示自己儿子要做的那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事情。
何秀英看了眼面?色铁青的婆婆,心里怵了怵,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那也不是这么说的,家?里的积蓄,我和茂竹交的大头,也应该参考参考我们的意见,我们也是赚了钱的……”
“你们赚了钱,你们赚了钱?那你们还不是吃家?里的喝家?里的用家?里的?就赚了这点子钱,还调子高起来了是吧?你个?山旮旯出来的玩意儿,有什么见识!能给什么意见!”
刘桂花对?着自家?大儿媳妇可从来没有好脸色,这会儿更是面?目都狰狞起来,指着何秀英骂。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秀英常年生活在婆婆妯娌的看不起下,这会儿被这么一怼,心里就打了退堂鼓,她?真是怕极了刘桂花,将近二十年的阴影,将她?一颗柔软的心早就遮蔽得天昏地?暗。
“那你是哪个?意思?”刘桂花声音尖利。
江兰兰瞥她?一眼,冷声道:“没哪个?意思,就是不同意的意思。”
“你个?狗娘养的,大人说话,你个?赔钱货贱丫头插什么嘴!我看你就是皮痒,就得往死里抽一顿才得教训……”
刘桂花原先只想欺压大儿媳,并不想跟变了个?人似的江兰兰对?线,但这会儿气上心头,不免又故态复萌,嘴皮子上下翻飞,熟练地?用乡下最难听的话开始骂这个?大孙女。
江兰兰内心毫无波澜,这些?话她?过?去?十几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自动?免疫。
“随便?你怎么说,给他这么多钱也行,那就还有另一个?办法。”她?看着暴怒的刘桂花,启唇说道。
一家?人都看向她?。
刘桂花鼓着三角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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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江兰兰吐出一个词语,“爷奶、我家和叔家一边一份儿,属于我们这一份的给我们,其?他的,您们爱给谁就给谁,就是全给哥,我家也不说什么。”
刘桂花脸色更黑了,她还没有说话,江良山已经猛地将桌子一拍:“你这个化生子!”
江良山很少发火,也?很少参与?家里鸡毛蒜皮的争端,但?是“分家”这个词着实往他心里戳了一刀。
谁家老人还在就分家的?只有那些不团结、闹得你死我活的家里才干这种事情!是要被人家诟病的!
他这一辈子埋头干活,年轻的时候是种地的一把好手,老了也?依旧每天忙活田里的正事、杂事,结果怎么的?还没死呢,孙辈就喊着要分家了?
一旁的其?他江家人也?被这一声给镇住了,满桌碗筷都发出震颤,令他们心生不安。
江芳芳矜持地端坐着,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家人,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但?想起堂姐对自己?的冷漠无视,她犹豫了一下?,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一家人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都小心翼翼地觑着江良山的脸色,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江良山到底还是发话了:“老婆子,你给富平拿两百,剩下?的不管,茂松两口子自己?去借也?好,去干啥也?好,自己?补齐,我们这边就这两百,一分不多出。”
他这话是盯着大儿子江茂竹说的,作为一家之主?,这种事情他一说话,基本上就不会?有人再说什么了。
刘桂花听了,张了张嘴巴想说话,但?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句:“富平,你跟我来。”
江富平这会?儿满脸的不高兴呢,听他奶叫他,眼睛一转,应了声好就跟着去了。
“嗤——”江兰兰轻轻嗤了一声。她奶的心思昭然若揭,肯定?私下?里会?再掏钱给江富平,当谁不知?道呢。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会?儿她也?不好再追着不放了,给就给吧,反正给谁都不会?落在她手上,刘桂花就是把钱都捂烂了,都不会?给她。
江富平拿到了钱,竭力保持住表情,吃了午饭就跟江芳芳坐上了他爹借来的牛车,迫不及待、快快活活地出门了。
分家的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
下?午,江兰兰背着篓子出门,刘桂花看见了,嘴巴动?了动?,没有再骂人。
中午她叫大孙子去里面拿钱,除了老头子说的两百块,还额外给了一百,后来江富平缠着她说好话,又是捏肩膀又是撒娇的,于是又给去了一百,两百变四?百,她正心虚着。
看见江兰兰背上的篓子,她这会?儿又想起来了,家里现在还指望着这个孙女炒嗦螺赚钱呢,浑然忘了中午还在堂屋里用难听的话骂她的事情。
江兰兰背篓子倒不是去捞田螺,而是昨天她看到一处矮山上很多蕨菜,馋这一口了。
那矮山在山坳子边上,下?头还有一户人家,江兰兰婶子大伯地一通叫了,就沿着那家人屋子侧边的小路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