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缘却道:“愚弟确实多有倚赖三哥。”
陈三渐渐收敛笑意,盯着杜宣缘许久,见她始终面不改色,心中咂摸道:麻烦了,带着高帽儿来的,定然有鬼。
随后他继续大言不惭道:“那是,你只会死读书,但读那些书顶什么用?要知道医书什么的,能传承下先人的经验十不存一,后代人再修修改改,能有多少有用的东西留下来?还得靠我这样的前辈教你。”
这种话无异于未经科举、识得几个字儿的乡野人在儒士面前嘲笑他们的圣贤书。
杜宣缘依旧笑着附和道:“医书典籍常有疏漏,何况沧海桑田,许多病症应因地制宜。”
陈三说不出来话了。
他诧异地打量着杜宣缘,寻思着:陈仲因这小子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这小子从前虽说也是不耻下问,可对待医典先辈都是十分尊重的,平日他陈三要是将牛皮吹上天去,陈仲因总要皱一皱眉头,虽说不会对此有什么激烈的异言,也能看出心中有些不满,哪像现在这样,好似诚心诚意觉得陈三的话很有道理。
有鬼,实在是有鬼,这鬼还是来头不小、目的不简单的鬼。
陈三打几声哈哈,扭头道:“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在这儿唠了。”
脚尖才往另一个方向挪了点儿,便听见身旁的人平静地说:“承蒙三哥照拂,只是相识已久,还不知三哥字号。”
陈三刚刚背过去的神色骤然冷下,眨眼间又挂上笑脸,脸上的褶子都皱作一团,转头对杜宣缘道:“我就是个泥腿子,爹娘早死了,哪有什么字号,你叫我三哥,我知道你叫的是我,能应你一声就行了。”
双眼笑成一条缝,藏在缝里的寒芒却在流转,令这嬉皮笑脸的面皮显出几分冷意。
杜宣缘恍若未觉,又道:“陈皮吃多了上火,三哥还是少吃点为妙。”
她东拉西扯着,上一句话与下一句话相差甚远,将人的情绪高高吊起,又陡然落地,叫人摸不着头脑。
陈三心下嗤笑一声“雕虫小技”,原本被杜宣缘拉扯起来的激烈心绪却因为看透她这点儿心思渐渐安定下去。
“嘴里没味儿,嚼点陈皮罢了,哎呀,账上的亏空我会补上的,你可别背地里检举我。”陈三也跟着她东拉西扯。
“苦恨萦心,未老先衰。”杜宣缘勾唇一笑,“三哥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啊。”
“没办法,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讨不到,能不老吗?”陈三笑嘻嘻说道。
“三哥这样豁达的人,竟至今未婚,真是难得。”杜宣缘随口感慨道。
陈三双眼微眯,摆摆手道:“唉,豁达不也是娶不到媳妇不得已而为之吗?”